潘老爺子慈祥地笑了笑,說道,“現在好了,在我有生之年,能夠親耳聽到你叫我一聲外公,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外公……”

穆紹風深邃的眸光一閃,剛想說什麼,汽車突然猛地一偏,他猝不及防,差點撞上車窗玻璃,老爺子頭部撞在他的肩膀上,他連忙伸手扶老爺子,同時抬頭低聲嗬斥司機,“老謝,怎麼回事?”

“刹車失靈了!”司機老謝已經給潘老爺子開了十多年汽車,一直平平安安,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意外,當即,他額頭上冒出冷汗。

穆紹風麵色凝重地說道,“穩住,不要驚慌。”

就在這時,路邊突然竄出一輛大貨車,貨車上裝載著兩捆鋼筋,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向他們的汽車衝過來。

老謝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向右猛打方向盤,汽車堪堪避開大貨車卻撞向路旁的欄杆,老謝再度猛打方向盤,汽車車燈“咣咣”擦上欄杆,發出巨大的破碎聲。

穆紹風一麵牢牢護著潘老爺子,一麵看著前方的情況,突然,他猛地睜大眼睛,大聲嗬斥,“快,往前衝!”

來不及了。

“嘭”地一聲巨響,那輛裝載著鋼筋的貨車竟然再度向他們的汽車撞來,貨車上載的兩捆鋼筋突然掉下來一捆,正好砸在汽車頂上,一根鋼筋猶如利劍般刺入擋風玻璃,直直地穿透老謝的腦袋,鮮血噴灑而出,整個駕駛室被血雨籠罩,腥味撲鼻。

就在鋼筋砸落的瞬間,穆紹風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潘老爺子,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老爺子竟然突然爆發出連他都難以抗拒的力量,猛地翻轉身體,反而將他護在了身下。

突然間,整個世界都靜止了,穆紹風仰頭看著將自己護在身下的老人,他渾濁的雙眼微微闔著,唇角一串串血珠猶如斷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老人的胸膛,穿透了一根鋼筋,鋼筋末端剛好抵在穆紹風的胸口,老人枯樹皮般的雙手緊緊抓著鋼筋阻止它繼續往前刺入,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答滴答砸落在穆紹風的胸前。

“外公!”

穆紹風的臉頰,早已沾滿血跡,他因驚駭而睜大的瞳孔亦被鮮血染紅,他顫抖地唇瓣嘶啞地叫著,“外公!沒事的,我馬上叫救護車,你會沒事的!”

“……紹風……”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竟然露出祥和的笑容,被鮮血染紅的嘴唇微微顫動,艱難地發出聲音,“別難過……我隻是去跟你外婆……你舅舅……團聚……好好照顧……你……媽……媽……”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最後完全消失,緩緩閉上了雙眼,但是他的雙手還牢牢地抓著鋼筋,阻止它傷害到穆紹風。

“外公,沒事的,你堅持住,我馬上叫救護車!”

平素那個鎮定自若的男人消失不見,穆紹風眼角淌下兩行淚水,將滿臉的血跡衝刷出兩條小道道,他神情惶然,手指顫抖地在口袋裏摸索手機,撥打急救電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眼前,腦中,隻有護在他身上的,鮮血淋漓的老人。

救護車和警車同時趕來,所有醫護人員和警察看到這副慘況,紛紛悲痛地垂下頭顱,駕駛室裏麵的司機腦袋裂開,血肉模糊,早已經失去生命的跡象。而後座那兩位恐怕也凶多吉少。

汽車嚴重碰撞,車門都難以打開,最後還是警方用切割機將車門切割下來,他們才看清楚車中狀況。

渾身血跡的老人俯身朝下,胸膛被鋼筋貫/穿,被他護在身下的年輕男子還有意識,口中不停地說著,“外公,你不會有事的,外公,堅持住……”

看到這一幕,就連見慣生死的醫生護士也濕了眼眶。

莫可正在辦公室處理公事,突然,她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連忙接聽,“希晨,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端的小人兒突然放聲大哭,“阿姨,我二叔出車禍了!”

“車禍?”莫可心頭猛地一跳,“情況怎麼樣?”

“不知道……”希晨哭得很傷心,“阿姨,你快點來學校接我吧,我要去醫院看我二叔。”

莫可猶豫了一秒,然後快速站起來,“好,你等我,別著急,我很快就過去。”

她抓起衣架上麵的手袋飛快走出辦公室,叫來秘書交代好事情,匆匆離開公司。

醫院走廊,靜悄悄的,整個樓層隻看到一個男人,他低垂著頭,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猶如雕塑一般,保持著僵硬的動作,一動不動。

他渾身沾滿血跡,白色的襯衫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就連臉頰、發絲,也被鮮血侵染,整個人就像是從血海裏麵撈出來的。

當莫可牽著希晨的小手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二叔!”希晨掙脫她的手,飛快地朝著穆紹風跑去。

穆紹風仍舊一動不動地坐著,額前的頭發遮擋住他的雙眼,微微低垂的頭顱,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是,從他這副幾近麻木的狀態,也可看出,他此刻的情形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