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滑下的淚水緩緩落到脖子,也濡濕了他的臉,鹹澀的味道,令他心頭大痛,他冰涼的唇輕輕吻上她的臉,吻去她臉上的淚,啞聲道,“對不起。”
如果一句對不起,可以改變五年前的經曆,可以撫平所有的傷口,可以驅散所有黑暗的記憶,那該多好啊。
明明想好要原諒他的,可是,當他殘酷地剝開她心裏的傷口之後,她暫時還說不出“沒關係”那三個字。
她微微抬起頭,閉上雙眼,任由兩行淚水緩緩滑下,聲音冰冷地說,“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並非害死穆紹風的真凶的?”
“在你嫁入穆家之後不久。”他雙手將她緊緊抱著,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聲音黯啞低沉,似從胸腔裏發出來的。
她咬緊牙關,一字一頓地說,“所以,後來,你明明知道不是我害死穆紹風的,你還是沒有停止對我的報複。”
“對。”
將這個字從嘴裏說出來,幾乎用盡了穆良寒所有的勇氣,他摟著她的雙手那麼用力,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這樣就不必擔心她逃走,他啞著嗓子說道,“那時,我還沒有從失去親弟弟的悲痛中走出來,我變得偏執,冷血,無情,我想,如果不是你開車太猛,跟他的汽車相撞,他也就不會出事,總之,在我沒有找出真凶之前,我把所有的仇恨都發泄到了你身上……”
莫可身體微微顫抖,眼淚掉的更凶,咬著牙罵,“混蛋!”
他緊緊抱著她,心甘情願地承認,“是,我是混蛋。”
她無聲地落淚,繼續罵,“人渣!”
“我是人渣。”
“你這個魔鬼!”
“我是魔鬼。”
不管罵他什麼,他都乖乖應承,莫可心頭憤怒還是沒有停歇,她握緊拳頭捶他的手臂,惱恨地嗬斥,“你放開我,我不想看到你,我討厭你!”
“不放,要是放手,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他溫熱的唇緊緊貼著她的臉頰,聲音聽起來那麼地悲傷,嘴裏一遍遍地低語,“對不起,老婆,對不起……”
“別叫我老婆,我現在不想聽到那個稱呼!”莫可哭得渾身顫抖,老婆,嗬嗬,多麼諷刺的稱呼,她不想聽,一點都不想聽到!
“對不起……”
他側了側臉,一點一點親吻她臉上的淚痕,動作溫柔而虔誠,兩人的距離挨得那麼近,莫可透過模糊的淚光,看到他漆黑的雙眼,看到他眼中交織的痛苦,亦看到他眼中閃爍的破碎的珠光。
這個男人,是強大的,驕傲的,他已經習慣壓製自己的情緒,但這一刻,他將自己的忐忑不安,將自己的愧疚,心疼,痛苦,全部都流露了出來。
他哭了。
是懺悔的眼淚。
莫可一下子就該死地心軟了。
“對不起……”
他將她的身體扳了過來,麵對著他,他用雙手捧著她滿麵淚痕的臉,他幽深痛苦的雙眸深深地凝望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阿可,對不起,你不肯原諒我沒有關係,隻是不要趕我走,也不要離開我,讓我用一生來補償你。我愛你,很愛很愛,別離開我,求你。”
求你。
堂堂穆家大少爺,商界叱吒風雲,傲視群雄的人物,竟然會放下高傲的自尊,向她說出“求”字,她的心,猛然間顫抖了一下。
分別五年,再度相逢之後,他對她死纏爛打,不管她怎麼傷害他,怎麼趕他走,他也未曾說一個“求”字,穆良寒,這個驕傲的男人,這一回也是真正恐懼了吧,恐懼她得知真相,一走了之,再也不回頭。
不想看到他眼底噬骨的痛苦,莫可閉上了雙眼,腦子裏閃過他們曾經經曆過的生生死死,閃過他愛她的點點滴滴,閃過顧小喬方才勸解她的話。
過了許久,她睜開雙眼,聲音平靜了許多,緩緩說道,“給我一點時間吧。”
“好。”
她沒有憤然推開他,然後不顧一切地逃避,而是平靜地讓他給她一點時間,這已經是他所預想的千百種後果中最好的一個。
“放開我吧,小喬和錦書該回來了。”莫可輕輕掙紮了一下。
他又將她緊緊抱了抱,才緩緩鬆開她。
氣氛,說不出的凝重,莫可往前走了幾步,望向被他隨意扔在地上的死兔子,有意轉移話題,“為什麼要獵殺兔子?”
“想讓你嚐嚐我烤兔子的手藝。”
穆良寒深深地看著她,目光專注,就好像全世界隻有她一個人一般,然後,他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笑容,那是“穆良寒”式的笑容,和煦溫暖,猶如春日暖陽,這是這種笑容,曾經給予莫可精神鼓勵,支撐她在黑暗中掙紮。
看到他臉上的笑容,莫可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抱著他的相片,尋求安慰的情形,更糟糕的是,他還不止一次看到過她抱著他所謂的“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