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花雪月的事(2)(1 / 1)

傅克遜和王靈璞一拍即合,可隔行如隔山,王靈璞知道鹽道水很深,時下時局混亂,江南的鹽路早已經被那些手裏有槍有炮的官匪所霸占。金陵最大的鹽號是“廣運鹽號”,它的老板嚴新利也是金陵最大的鹽霸,幾乎掌握著半個江南的鹽脈。聽說,他的主家是大軍閥吳佩孚,背後有個這麼大的靠山,隻要“廣運鹽號”插手的鹽路,無論是官是匪,誰都不敢動它!至於其它四家鹽號,操手也都是江南軍政界的要員,也都有呼風喚雨的本領。就這樣,“廣運鹽號”霸占了江南的半壁江山,其它的,也就被其餘四家鹽號給分而食之了。它就好比像一片桑葉,四周已經聚滿了桑蠶,後來者要想分一口殘羹,根本沒有下嘴的地方。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能否有吃人家碗裏殘羹剩飯的資格,就像南京路上要飯的叫花子一樣,新來的要想在這裏討飯,必須經得先來者的同意,否則你寸步難行,這就是行規!

王靈璞告訴傅克遜現在唯一可行的就是“借雞生蛋”,江南無法插足,我們可以到江北,找那些跑路的鹽梟。如果有了鹽路,我們再接借“廣運鹽號”的旗號,另開設一家鹽號,當然,這些事情都是要私下裏運作的。我想“廣運鹽號”的老板嚴新利,隻不過是吳佩孚的一條看門狗,現在吳大帥擁兵自重,要養活這麼一大家子,沒有厚實的家底,怎麼行!“廣運鹽號”每年掙來的銀元,應該大部分都被吳佩孚充作軍餉了,嚴新利隻不過是替別人做嫁衣。隻要我們每天給他扔幾塊骨頭,讓他站在主家的位置,我想他應該是很樂意的。到時候,隻要他不站出來,其它四家就不會橫生事端了。

王靈璞這一番剖裏剖外的分析,讓傅克遜佩服不已,他沒想到他這位小老鄉會把事情看得這麼透徹。

說辦就辦,兩個人分兵兩路,傅克遜負責跑上,打通官場上的關係。王靈璞負責跑下,找嚴新利談合作的事情。就這樣,兩個月之後,在一片鞭炮聲中,“海聚鹽號”風風光光的開業了。

1918年夏天的一個午後,幾個穿著落魄,一臉風塵的男青年茫然的走在金陵的大街上。最前麵那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高鼻闊口的青年就是董樹林。這次,他是和幾個同鄉從老家徐州,一路給人家扛苦力才來到金陵城南京的。他們老家徐州一帶又發大水了,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同在長江邊上,同喝長江水,可長江南岸卻是風調雨順,魚米水鄉。長江北岸呢?卻是連年水患,饑荒遍野。當時,說書賣唱的,把此事都編成段子,其中有這麼一段話:“寧做長江南岸鬼,不做長江北岸人”。

天災不讓人活,再加上連年軍閥混戰,現在時局混亂,名義上段祺瑞是大總統,可實際上卻是三足鼎立的局麵。東北三省是張作霖的天下,長江以南是吳佩孚的地盤,段祺瑞雖然坐鎮北平遙控指揮全局,可張某和吳某根本不聽他的。有道是,國不穩則家亂!下麵的小軍閥更是各自為政,各自為了搶地盤,天天打仗,把老百姓推到了火口浪尖上。

董樹林在老家實在沒有活路,又不想當兵助紂為虐,這才和幾個老鄉南下金陵,想在這皇城根下找口飯吃。

董樹林和他的幾個老鄉,已經在南京的大街上遊蕩了三天了,不是找不到可幹的生計,長江的碼頭邊上,敞開了招纖夫和扛包工。可這些苦力活兒,董樹林在徐州都幹過,一天累死累活的下來,掙得工錢勉強能填飽肚子,根本不能養家糊口。

董樹林不怕吃苦,在老家吃得苦太多了,這次來南京,就是抱定了吃苦舍命也要掙錢的決心。因為,家裏還有老娘和弟妹等著他呢。

第四天,董樹林還在大家上遊蕩,挨家挨戶問需不需要夥計,和人家說自己不怕吃苦,自己識文斷字,文活武計都能幹,要求是工錢能養家糊口。那些主家,有的笑他,有的譏他,說,活還沒幹就談工錢,是不是腦袋瓜子讓長江水給泡了?

第五天,那些跟在董樹林後麵的老鄉,一個也沒有了,他們都跑到長江邊上作扛包工去了。臨走時,他們給董樹林扔下了話:“如果再找不到生計,就要餓死了,還談什麼養家糊口,先顧自個吧!”

第九天,董樹林搖搖晃晃的晃到了南京路上,他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肚子裏盛滿了長江水,隨著他的身形搖晃,水在肚子裏麵咕嘟咕嘟作響。

此時的董樹林,就覺得好像腳下生鉛,似有千斤般沉重,眼前也變得模糊起來,最終兩眼一黑,暈倒在一家店鋪的石階上。

董樹林醒來時,感覺自己已躺在了床上,混沌中看見眼前站著幾個人影。待他凝定心神以後,這才看清麵前的人,有一張麵孔如春風撲麵,令他疲憊的心靈心神蕩漾,令他今生都無法忘懷,這個人就是王嫣然,她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