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金02(2 / 3)

賀成平日在這些權貴跟前本就陪著三分小心,再加上是笨嘴拙舌之人,哪裏能接得住這些軟刀子,此時忍不住道:“怎是無稽之談?薄姑娘雖是女子,卻已助本府破了數宗懸案!本府在青州為官多年,手上未有一案積壓!近兩年的案子,幾乎都是靠薄姑娘幫忙!”

賀成氣的目瞪腮鼓,鄭文宴看了眼不動聲色的霍危樓,失笑道:“那好,那知府大人倒是說說,母親是因何種隱疾而亡?”

適才賀成還答得理直氣壯,可這一問,卻將他難住了,他麵色一滯,“這個……說起這個,我有一事要征求三爺的意思,薄姑娘雖推測老夫人因隱疾而亡,可具體是何隱疾,她還需再驗屍才能決斷,而這再驗,則需要剖驗,不知三爺……”

“什麼?剖驗?”鄭文宴語聲猛然拔高,眼風掃過霍危樓,又強壓了聲音,卻仍是怒氣勃然,“家母何等身份!怎容你們剖屍?何況家母冤魂未安,若你們令她老人家怨氣難消,再造殺孽,到時誰來負責?”

鄭文宴咬牙道:“別說她一個小姑娘,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動母親的遺體!”

賀成無奈道:“三爺,一切為了破案,你難道不想知道老夫人是怎麼死的嗎?能真的查出老夫人亡故真相,才是告慰老夫人在天之靈。”

鄭文宴冷笑連連,還欲再斥,霍危樓卻忽然轉身,他緩步出門,在廊下站定,目光朝院門口看去。

寒風幽咽,陰雲壓頂,一片冰天雪地裏,薄若幽仍跪著,可她的身姿,卻似她鬥篷上的修竹一般,未經分毫摧折。

霍危樓狹眸,“她來剖驗?”

賀成忙道,“是的侯爺。”

鄭文宴站在後麵,哼道:“侯爺是否也覺不可能?那女子看起來那般年輕,我看賀大人根本是被那女子容貌所惑,竟真的信了她!何況官府查案手段繁多,怎就要剖驗了?”

“讓她剖驗。”

天地萬物為之一靜。

鄭文宴望著霍危樓,似不敢相信適才那四字是從他口中道出。

賀成愣著,也不曾反應過來。

畢竟片刻之前,霍危樓還說——他辦差之地,女子勿入。

霍危樓字字冷淡,卻又字若千鈞,不容置疑,“本侯來時受信陽侯所托,若老夫人之死當真有疑,定要查明緣故,為此,可付出任何代價。”

如今的信陽侯,乃是老夫人嫡親兄長。

鄭文宴張了張嘴,半晌也未言一字,莫說有信陽侯所托,便是沒有,霍危樓若說可剖驗,在場眾人,誰又敢說不呢?

霍危樓的話,便是最終結果,他淡聲吩咐道:“把人帶過來。”

身後烏泱泱跟著的,大都是霍危樓之親隨,而其中一人鬢發花白,看起來上了年紀,卻麵白無須,連眉毛也十分淺淡,和其他年輕冷肅的帶刀侍衛相比,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霍危樓話音剛落,他便笑著上前,“老奴去請,跪了這麼久,實是可憐見的。”

開口語聲略帶尖細,竟是位公公。

若是旁人,當著霍危樓的麵,斷不敢如此無令自動,可此人這般,霍危樓神色卻是尋常,他回頭看向堂內,“將這些東西撤走,拿把椅子來。”

說完,霍危樓便進了屋內,帶刀侍衛們齊齊進門,很快便將紙紮陰童搬出屋外。

這些可是鎮壓老夫人厲魂的陰童啊!

鄭文宴和五爺鄭文安站在門外,眸帶驚懼,卻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這些帶刀侍衛,各個襟前都以銀線繡著三足獨眼的金烏暗紋,正是上勤天子、下查百官的繡衣直使,這些人可見王侯不跪,鄭家兄弟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攔阻。

院門外,薄若幽整個人都凍僵了,她有些無奈的想,原來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昭侯,坊間傳他不近女色,雖已過弱冠,身邊卻連個女婢也無,有人說他身有隱疾,還有人傳他喜好龍陽……

薄若幽沒看出霍危樓有無隱疾、好不好龍陽,卻看得出他是真的厭惡女子涉及公差。

薄若幽揉了揉膝蓋,就在她以為要跪到天黑去時,身後一道腳步聲迫近,接著,響起了一道略有些怪異的聲音,“姑娘,真對不住,讓你跪久了——”

薄若幽轉眸,下一刻眼前便出現了一張和善的臉,來人唏噓道:“我們侯爺什麼都懂,就是不懂如何顧惜姑娘家,快起來吧……”

眼前人笑意溫和,語氣更是輕柔帶著歉意,薄若幽微愕,“您是……”

“我姓福,是伺候侯爺的內侍。”

薄若幽恍然,卻問,“可是侯爺令我離府?”

福公公嗤笑出聲來,“離什麼府!侯爺讓你驗屍,快起來吧。”

這實在出乎薄若幽的意料,她正驚訝,福公公虛扶她一把,語聲嚴肅了三分,“姑娘,這是你唯一的機會,若錯失,便真要離府了。”

薄若幽跟著福公公到正屋時,便見門內燈火大亮,紙紮陰童皆被移走,霍危樓橫刀立馬坐在一張寬椅上,目光深沉莫測的落在老夫人的屍體上。

聽到響動,霍危樓眼風掃了過來。

薄若幽恰也看向他,不期然的,又與他四目相對上。

心底咯噔一下,薄若幽連忙垂眸做恭順狀,而霍危樓卻微微挑了眉頭。

被他那般威嚇,可眸子裏既無驚懼,也無怨恨,倒是難得。

賀成站在霍危樓身後,這時出聲道:“侯爺,薄姑娘及擅剖驗,隻要讓她剖驗過,老夫人的死因定能明白。”

霍危樓麵上不辨喜怒,可開口之語,卻讓薄若幽和賀成齊齊色變,“若當真會驗,便留下,若驗不出,本侯不聽任何辯解。”

賀成眼前一黑,差點要跪倒在地,他聽的明白,若驗不出便是他用人失職,還用的是女子,霍危樓在官場之上冷酷無情,有玉麵閻羅之稱,賀成隱隱覺得,他的烏紗或許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