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金03(2 / 3)

府裏鬧鬼魂殺人,眾人自是懼怕,霍危樓目光掃過周圍的亭台樓閣,忽而問:“婚事都備好了?”

走在後麵的薄若幽聽到這話抬起了頭來。

一旁賀成適時的道:“侯府大小姐和二殿下定過親,聖上去歲正式賜婚,日子就定在今年三月初七。可惜了,老夫人本能親眼看到孫女出閣嫁入皇家的。”

侯府大小姐便是剛才鄭文宴口中提到的雲霓,薄若幽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樁緣故在,她看向霍危樓高大挺拔的背影,如此,武昭侯親來,倒也不算奇怪了。

鄭文宴道:“都備好了,嫁妝過年前便送入了京中,京中宅子也都收拾妥當,若是母親未出事,下個月初便要啟程入京了。幸好是陛下指婚,否則如今孝期之中,這婚事不知耽誤到何年何月去。”

薄若幽聽著這話有些唏噓,霍危樓卻未再問。

霍危樓不問,鄭文宴也不敢多言,他沒和霍危樓打過交道,可隻這小半日功夫,卻已明白外麵流傳的所言非虛,於是屏息靜氣,隻在前引路。

西院也是一處偏僻所在,沒多時眾人便到了院門之前,比起老夫人有些詭異的停靈之地,此處倒還算尋常,院內同樣是縞素靈幡齊掛,此刻廊簷下的喪燈亮著,投下一片淒清的影子,可很快,走在前的鄭文宴頓了步子。

靈堂內竟然有人!

漆黑的棺材放在靈堂正中,棺槨前擺著簡單祭品,而兩道黑影跪在棺槨之前,正往一個瓷盆之中燒紙錢,鄭文宴垂在身側的手一攥,“二嫂,瀟兒,怎麼這麼晚還在這裏?”

這聲音一出,嚇得二人轉過了身來。

二人皆著縞素,小少爺不過七八歲上下,此刻一臉驚惶,身旁的婦人生的一張巴掌大的鵝蛋小臉,眉眼間猶見秀美,可此刻整張臉卻枯槁的隻剩下一層皮貼在顴骨上,雙眸血絲滿布,眼下青黑一片,在冥錢火光中,顯得有些嚇人。

“三……三弟……”

看到鄭文宴,恐懼從這婦人眼底閃過,她一把攬住身邊孩童,緊張的站了起來。

鄭文宴似乎在克製怒意,“侯爺和賀大人來驗看二哥的屍首,這麼晚了,二嫂和瀟兒早些回去歇下吧,免得耽誤了衙門公差。”

“好……我們這就走。”

侯府二夫人語聲嘶啞,摟著鄭瀟朝外走來,路過鄭文宴時腦袋垂的更低,倒是身邊的小公子有些驚奇的望著眾人,路過薄若幽身邊時,尤其瞪大眸子看著她。

很快,二人便消失在了寒風之中。

這個小意外令鄭文宴背脊有些僵硬,轉過身來時,卻當無事發生一般道:“侯爺請,二哥也已經裝裹過了,前兩日也做過了法事。”見霍危樓望著仍燒著冥錢的瓷盆,鄭文宴隻好道,“剛才是我二嫂和二哥的獨子,自從二哥出事之後,我怕再出意外,入夜之後不許大家胡亂走動,所以剛才看到她們,我有些生氣。”

霍危樓邁步入了靈堂,此處沒有紙紮人,雖有祭品,可整個靈堂都透著簡陋意味,若是外人來看,隻怕無人相信棺槨之內躺著的是侯門公子。

霍危樓指了指棺槨,“抬出來。”

人已裝棺,自不方便驗屍,話音落定,兩個繡衣使上前,傾身便將屍體從棺材裏撈了出來,鄭文宸隻死了六日,再加上天氣嚴寒,這靈堂亦不見長燃香火,屍體還算保存完好,從喪衣露出的頭臉來看,未見幾分腐腫。

屍體放在了一塊氈毯之上,霍危樓回頭,薄若幽提著放著驗屍器物的木箱子走上前來。

適才驗看的是女屍,眼下卻是男屍,然而薄若幽神色沉定,稍作查驗便開始解屍體的喪衣,鄭文宴遲疑一瞬,這次無需霍危樓吩咐便轉身去了外麵。

屋子裏安靜的隻剩下薄若幽剝屍體壽衣的窸窣聲,賀成見怪不怪,霍危樓波瀾不驚,福公公卻興致勃勃的蹲在薄若幽身邊看著,“姑娘,你多大了?這手藝是從何處學來的?”

福公公跟著霍危樓,且不似常人那般畏懼霍危樓,足見其地位不低,薄若幽便道:“今年冬日便要十八了,驗屍之術是跟著義父學的,義父是青山縣衙仵作。”

福公公又問:“那你父母怎忍心讓你做這些?”

薄若幽手上動作一頓,低聲道,“家父家母已經過世多年了。”

福公公一時啞口,剩下的話便問不出了,而薄若幽隻那一瞬間的停滯,接下來的動作行雲流水,利落幹練,很快,屍表露了出來。

屍體雖未見明顯腐爛,可表皮上青紫屍斑滿布,看著仍有些駭人,幾處明顯的外傷分布在右肩和前額處,另有幾處不明顯淤傷,薄若幽粗粗查看一番,拿出木箱中早備好的白醋,速度極快的塗抹在了疑似淤傷處,沒多時,屍體皮下藏著的傷痕便顯露了出來。

死因明顯的屍體查驗起來並不難,薄若幽很快便道:“屍體右肩、右前額有撞擊傷,右手臂、右髖有大小不一的淤傷和擦傷,這些傷,都是死者從邀月閣墜下摔成的,其致命傷在右前額,此處顱骨凹陷碎裂,因離太陽穴極近,幾乎是當場殞命。”

說著薄若幽抬起頭來,“都是生前傷。”

生前傷之意,便是還活著之時造成的,也就是說,鄭文宸是在活著的情況下,被推下邀月閣活活摔死。

“鄭文宴說過,鄭文宸在邀月閣被推下來時不喊不叫,排除鬼魂殺人的可能,凶手是如何讓鄭文宸乖乖走上三樓樓台,又是如何令他不曾掙紮就被推下樓來?”

霍危樓語聲嚴肅,而少了此前的陰沉冰冷,他的聲音倒有幾分低沉悅耳,薄若幽聞言便明白霍危樓之意,又上下細查起來,沒多時,薄若幽將一截卷著棉布的竹簽放入了鄭文宸鼻腔之中,再拿出來時,其上便沾染了少許汙物。

薄若幽將其湊在燈邊細看了半晌,語聲一沉:“是曼陀羅。”

霍危樓麵色亦微微一變,福公公問,“曼陀羅是何物?”

霍危樓道:“是迷藥,在軍中,亦做麻沸散之用。”

薄若幽再次複驗,這一次,著重驗看了腳跟、腿後,以及腰背等處,“屍體小腿後側有條狀擦傷,腰臀之地亦有橫條狀淤痕,像是被人拖拽過。”

有迷藥,又有拖拽過的痕跡,真相已呼之欲出了。

賀成道:“所以,是有人在邀月閣下了迷藥,二爺被迷暈之後,趁著其他人剛剛趕來,凶手便將其推下了樓,還要裝成老夫人鬼魂的模樣?”

薄若幽點了點頭,“初步看的確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