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綠衣黃裏(二)(1 / 2)

朱高熾一進內殿,盈袖就感受到了怒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銀漢,銀漢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不是張綠衣第一次見到憤怒的朱高熾了,她緩緩行禮道:“前朝出什麼事了嗎?”

“你希望出什麼事呢?”朱高熾冷冰冰的坐在椅子上問道。

張綠衣瞬間意識到此事怕是和自己有關,一時間卻又毫無頭緒,起身緩緩說道:“後宮婦人不得過問朝政,是臣妾僭越了。”

“你過問的朝政還少嗎?”朱高熾反問道,自知殿中眾人無人知曉自己生氣的原因,平了平氣緩緩說道:“你在及笄的時候見過何。。先生?”朱高熾本想說何景明的,但還是用了尊稱。

“及笄?沒有啊,準確的說我都不認識何先生。”張綠衣一臉疑惑的答道。

“不認識?他是你的十六師兄,你怎麼會不認識?”朱高熾反問道。

張綠衣定了定,開口說道:“殿下,我不認識我任何一位師兄,在鳳陽的時候我隻見過師傅和師叔,那個時候所有的師兄都以學成入世了,而我師傅的規矩您也是知道的,一旦出徒,就絕不再見,否則也不會有這人數眾多的太白山人壽宴了。”

這話,朱高熾倒是信的,太白山人教徒弟,覺得教的差不多了,就會把人趕走,走之前送一本書,便從此之後在不以師徒相稱了,雖他的徒弟在外都叫他師傅,但他確實從未在見過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送徒弟走的時候,他都會說:“能教的、該教的、能教會的,都已經教了,此後不用再見了。”

這一年一度的太白山人壽宴就是一開始出徒的幾位徒弟為了強行再見師傅一麵而搞出來的,那個時候建文帝在位,燕王朱棣意欲謀反,他們用盡辦法想要逼這位太白山人出山,但都沒有成功,這壽宴就是其中之一。

朱高熾的怒氣此刻消了不少,張綠衣又開口道:“我是我師傅所教的徒弟裏最笨的一個,三年隻讀了三本書,師傅說傳出去他的老臉就丟光了,所以對外不讓我說是他的徒弟,壽宴之前,何先生定是不知道我與他是同門的。”

“沒說這個事,說你及笄那年的荷包呢?送誰了?”朱高熾抬頭問道。

女子及笄時的荷包送給誰那意義非凡,張綠衣沒想到趙高熾會問這個,轉頭看了盈袖一眼問道:“那個荷包還在嗎?”

盈袖點點頭說道:“在的,不過不知道從北平來的時候,是不是弄丟了。”

“你沒送出去?”朱高熾聽著兩人的對話,問道。

“殿下,我十二歲的時候,是沒人在意的姑娘,我記得母親說,行完禮一定要把荷包送出去,我在院子裏跑了一圈,連小廝懷裏都塞了,可是沒人要啊!”張綠衣回想起那個時候蠢笨、膽小的自己,會心一笑。

在朱高熾娶張綠衣之前,他也打聽過這個姑娘,大多數人的評價都很不好,說她無才無德,無品無貌,但這是皇祖父給自己定的親事,在當時,連他的父王都反抗不了,他隻能硬著頭皮把人娶回來。

他還記得新婚那夜他掀開紅蓋頭是何等的失望,眼前的少女姿色平庸,連他府中的舞女都不如,更別說跟那些傾國傾城的佳人比了。

新婚前半年他大約隻見了張綠衣三次,她的樣貌從未發生過改變,但她的學識、氣度、膽魄與品性卻慢慢的展現在他和王府所有人的眼裏,有些人你看一眼就喜歡,而有些人,你相處久了會佩服,張綠衣對朱高熾來說是後者。

“王爺想看一看那個荷包嗎?盈袖應該能找到。”張綠衣說著話,盈袖已經進內殿翻箱倒櫃了。

朱高熾看著眼前從容不迫的張綠衣,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的樣貌很是平常,自己雖也不是什麼俊俏書生,但也算得上儒雅,作為一個經曆過戰亂,且坐上太子之位的人,他自認自己還是有些本事的,但張綠衣卻從未對他有過什麼心思,她隻把他當王爺、當太子,從不會把他當作她的丈夫,她的那顆心裏似乎沒有一絲一毫愛情的位置。

“壽宴的時候,你看到何先生了,他的長相可算突出?”朱高熾問道。

“殿下,我隻看到了一眼,已經忘記何先生長什麼樣了。”張綠衣說的是實話,她此刻已經完全記不起何景明的樣子了。

何景明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多少少女見之難忘,如今長綠衣如此說,朱高熾肯定是不信的,他疑惑的看著張綠衣,眼神裏滿是,你可不要騙我。

“殿下,當時東籬就在我身邊,圍帽被刮走後,他很快就又給我戴上了,我就掃到了一眼,隻知道他個頭不小,我眼睛又不是很好,根本沒看清長相啊!”這話他倒是信的,因為他擔心拜壽的人太多,魚龍混雜,那日一直讓飛星跟在張綠衣身邊,飛星回憶起風的時候,也說過,太子妃的圍帽是最快被戴上的,好些人那時還在彎腰找帽子呢。

說話之間,盈袖已經把張綠衣行及笄禮之前秀的荷包找出來了,盈袖不好意思的把盛荷包的托盤放到了朱高熾身旁的案幾上。

張綠衣看著那個荷包,羞愧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明朝的大家閨秀在閨閣之中必學的功課便是女工和煮飯。但很顯然,這兩件事張綠衣做的都不怎麼樣,或者說,已經到了極其差的地步。殿中有些年紀小一些的婢女,看到那個五顏六色的荷包,忍不住笑了,張綠衣聽的出來,那是嘲笑,當然類似的嘲笑在小的時候她沒少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