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炮塔上發呆,看著四周的黑暗,一生中,從沒有哪個時刻那麼想抽一根煙。我不是很能思考剛才發生的事情,我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個月前我們在佳木斯集合時的情景。當時我能想到會有這樣的未來嗎?又想幾個月後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我能分清現在的這些經曆是真實的,還是夢境嗎?
我幾乎能肯定,隻要有人堅持現在是夢,我一定會懷疑自己,雖然現在抬頭看四周,一切都真得不能再真了。
王四川又在耳機裏催促,再不下來,就上來把我拖下去,我才懶洋洋地下去,把剛才的情況了一遍。
老田吐得不成人樣了,竟然還對我他也是負責人之一,這種情況為什麼不和他商量,沒經過他的同意,這要是他報上去,我就犯了嚴重的錯誤。
我心驢日的,怎麼沒把他給吐死。我之前對老田的印象並不壞,他是老派的,我們自己培養起來的知識分子,一本正經,凡事都遵守著他習慣的那套等級製度。這本來沒什麼大不了,在當時的單位裏,有點知識的人都是這樣子。有些人是真心把這套東西當成綱領的,另一些人隻是披著皮而已。
不過這時我真的懶得和他扯皮了,不去理會,自顧自走開。老田本身也不善於應付我這種人,嘟噥了幾聲看沒人幫腔也就不話了。
我當時並不知道,就是這一下默默地走開,改變了很多東西,我以後的人生,也因為這個發生了我完全想不到的變化。這在以後的故事中,我會陸續提到,和這個故事無關。
之後我們便踏上了歸途,為了節約燃料,我們關掉了一些探照燈,以後的三個時,是相對平靜的。
就在這三個時裏,我萌生了把這件事情記述下來的念頭,那是突如其來的衝動,像是有人把這個念頭塞進我的腦子裏一樣。對於文化課並不出色的我來,這個想法讓我自己都有點吃驚。
在這架已經殘破的飛機裏,我們已經連續七個時不吃不喝,便都是盡快解決。這些還不是最難熬的,在這種情況下,大家的煙癮都犯了,抓心撓肝,幾乎生不如死。王四川想著辦法隔著頭罩抽,打發了一些時間,我和裴青一直在閉目養神。
平靜隻持續了三個時,三個時多一點,我們所有人都聽到了飛機的一聲異動,接著飛機裏的燈全滅了。
起初我們很緊張,但是副駕駛出來招呼了一下,隻是照明的電路壞了,然後開始檢查起來。
我看了看窗外,這下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能聽見發動機的轟鳴聲。
我走進駕駛艙,這一次老田也非要跟我進來,我看到飛機前方也是一片漆黑,隻有幾盞綠色的儀表燈亮著,把伊萬照得陰森森的。
“有麻煩嗎?”我問。
“暫時沒有,油料消耗在我控製的範圍內,其他的在上帝手裏。”他對我道。
我指了指前麵的黑暗:“你這麼開害怕嗎?”
“這是飛機,又不是汽車,在夜空裏我們一般都隻靠導航。”他道,“而且照明線路又不複雜。”剛完前麵的燈亮了幾下,又滅了,好像很快就能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