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抱歉。”
萬檸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顯示她收到了一條信息。她點進彈窗跳轉到私人微信，對話框的上方還是“你已添加了.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兩人本無交集。
“沒關係啦。”白皙的指尖頓了下，她將最後一個字刪掉，換成了，“沒關係的。”
“你坐在她的位置上，我以為……”
省略號裏隱去了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和對方的一點不好意思。
萬檸抱著腿把被子拉高，將自己整個籠進去，外麵隻看得到臉和膝蓋之間的起伏落差，僵直的背陡峭，像一塊頑固的石頭。
燈光透過被薄被照進來，這個她自己塑造出的黑暗世界也得不到真正的安寧。
她徹底將臉埋進腿裏。
出生到現在，她覺得沒有一刻比那個瞬間更丟臉。即使縮在宿舍的小小角落，躲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也仿佛被人拉到暴曬的日光下，被人的目光鞭打嘲笑。
一閉眼，腦海裏自動回憶起下午的片段。
宣布課堂結束的打鈴聲響起，教室裏的人漸漸散去，流向食堂。萬檸讓室友替她留一份飯，就趴在課桌上補覺，翻開立在桌麵的課本替她擋去惱人的陽光。半夢半醒間，她聽見有人拉開椅子坐到了前麵。
“喂，別睡了。”男生的手抓住了課本的書頂，將它輕壓在她頭上，“做我女朋友怎麼樣？”
紙張帶著他迫來的壓力與她的前額相抵，一鼻子的墨香味吵醒了她。她微微抬頭，額頭和他的屈起的指骨輕碰了一下。
她一愣。
“答不答應？”他又問了一遍。書本還摁在她的額頭上不動，像是她不答應就要將人悶死似的，有著這個年齡的男生特有的幼稚。
萬檸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眼前書本兩麵夾出一個灰色的鉛字世界，她此刻有著懵然的朦朧感，似醒非醒，仿佛還在夢中。
她喜歡這個人很久了。
“答應。”
在她的清醒回籠之前，答案已經迫不及待地從她口中蹦跳出來。
他似是被她的回答逗笑，“答應什麼？你要說好。”
萬檸也忍不住彎著眼睛笑了，她將身前擋臉的書本放下，坐起了身，回了一聲：“好。”
對麵，陳濯飛帶笑的眼睛裏倒映出她的模樣，他的長眉不自覺地輕挑了一下，流露出驚訝之色。
而他的驚訝一瞬間衝碎了萬檸的喜悅。
冰水澆下，前所未有的清醒灌入大腦，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和室友章芸溪是同桌，章芸溪坐在靠牆的裏麵，她坐在外麵。由於昨晚沒休息好，她今天在最後一節課前終於支撐不住，和對方商量著交換了位置。這樣她才能躲避老師的視線，在課上悄悄打個盹。
所以此刻，她坐的是章芸溪的座位。
他以為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章芸溪，他要表白的人也是章芸溪，不是她。
不是她，可是她卻答應了。
這一刻，漫天的難堪與羞恥洶湧而來，她像是被高漲的潮水沒過了頭頂，溫度褪去，眼前黑暗，是再也無法喘氣的窒息感。
萬檸的喉嚨哽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