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的相隔,如今父子二人真正相對,卻沒有想象中的歡喜!
倆人都愣愣地看著柔妃。
方少雲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娘娘,臣是青羊城方家的庶子,怎麼會是皇上的兒子?娘娘您弄錯了吧?”說他是皇上的兒子,還不如說慕容航是皇上的兒子更讓人信服。
自己從小就生長在方家,而且還是不太受寵的那個。
他的記憶裏,母親因為生他的時候意外死亡,所以父親對他不是很喜歡——他能感覺到父親和祖父都對他很疏離,表麵看起來很尊敬他的樣子,但那不是他要的。
他要的親近,始終沒有。
父親對他很嚴格,祖父更加嚴格。
小時候他背書,因為頑皮沒有背好,父親罰他跪在庭院裏,不許任何人進來看他。
後來他去跟祖父告狀,意圖尋求寵愛,結果又被訓責了一番。那些深長的大道理他已經不記得了,但他記得那時的委屈,記得那時心底的冷。
真正對他好的人是嫁進方家的大嫂,那個性明媚爽快的女子,不扭捏做作,對方家所有人一視同仁,對他更是憐惜。
他記得自己愛喝茶,四處收羅好茶葉,父親知道了罵他是“玩物喪誌”,祖父則大搖其頭,說他不該沉溺於小道,應該胸懷大誌。
他不懂,自己隻是甘於淡泊喜歡喝茶彈琴而已,怎麼就成了玩物喪誌,怎麼就應該胸懷大誌?
他隻是個庶子不是嗎?為什麼要搞的一副他要肩挑天下的架勢?
他鬱悶,委屈,不解……但沒人為他解釋,隻有大嫂來勸慰他,說長輩們其實是為了他好,希望他將來能做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六歲的時候,有人來方家帶他走,說要訓練他。
他從沒有離開過家,對外界未知的害怕,讓他抵抗著不肯走,他哭鬧著向父親祖父乞求,結果被他們狠心地推到了門外。
那時候他恨死了他們,咬了牙真的跟人走了。在後來的訓練中他受過多少苦,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他隻記得自己一邊無聲地哭著一邊給自己上藥的情景。
那時候他依然是恨。
這恨支撐著他努力,最終成功。他回到方家,以為方家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可結果比起小時候更加冷漠。
他形成了單人獨處的性格,方家也很痛快地給他劃撥了一座宅院,隻有他一人獨住。
再後來是某一天祖父喝醉了,來看他時說了他不明白的兩句話,祖父說他跟方家所有人不同,他生來就是要承擔更多的苦痛的,不然對不起那個把他托付給方家的人。
方少雲一直以為,那個托付自己的人指的是因為生產而亡的母親。
現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不敢去相信。
比起方少雲,慶雲皇帝更加不敢相信。
不敢,是因為這個年輕人就是在他的手裏被訓練著長大的。這個年輕人吃的每一分苦,受的每一寸傷,都是他的意思,甚至說是傑作。
當年暗夜的人四處選拔可用的人才,這個孩子被帶到他的麵前,他隻是冷冷地看著,冷冷地布置了訓練任務,沒有問過對方一點的想法,更沒有動過一點的憐惜之心,哪怕是看見對方一身是傷,哭著躲在角落裏自己給自己上藥。
那時他還很嫌棄地對負責訓練的人說,這個孩子這麼愛哭,怕是沒什麼大出息,如果扛不住訓練就扔出去算了!
負責的人說孩子還小,需要慢慢來。他冷冰冰地說這世上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人慢慢來,如果這個孩子隻能慢慢來,那麼不如就丟棄——“朕需要的是刀鋒一樣的戰士,不是隻會哭泣的廢物!”他這麼說。
後來,柔妃再一次將這個孩子領到了自己的麵前,告訴他,這個正在長大的孩子將是暗夜的下一任領導人。
他當時很挑剔地將對方為難了一番,很不客氣地打擊了對方一番,所幸對方都扛下來了,最後成了他的臂膀和戰士,還是衝在前鋒的戰士。
他沒有顧慮過半點對方的生死,他認為自己是皇上,而對方是他手裏的刀,必須為自己服務,哪怕是死。
所以他派對方單身獨行去邊境送劍給慕容航,他讓對方去敵國探聽情報,遭到追殺傷痕累累險些沒命……他卻沒有疼惜過半點。
在他的心裏,慕容航才是他最看重的人,也是他堅定地認為是自己骨血的人,他對其細心嗬護百般關懷,生怕慕容航受到半點傷害。
而方少雲在他心裏,不過就是個暗夜接班人,是個必須遵照自己旨意辦事的臣子而已。
所以他也問柔妃:“你是不是弄錯了?他怎麼可能是朕的孩子?”
柔妃依舊堅定地點頭,告訴這兩個都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的人:“沒有錯。當年是姐姐接應蕭太師的,也是她從蕭太師那裏接過皇子,並交給早就找來的方家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