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府裏似乎挺富貴,沒多一會兒,就又找了一套衣袖裙子都夠長的衣裳來,雖然還是難免有些肥大,但好歹能蔽體了。
許京華先頭以為,這就要見到自己從沒見過、在老爹小時候就失散的祖母了,才忍著囉嗦,一直穿那套累贅礙事的衣裙,這會兒聽說最早也得下晌,那還等什麼,趕緊換掉!
悄悄換完衣服,許京華又放輕腳步,偷溜到裏屋門口,瞄了一眼老爹,見他似乎睡熟了,就躡手躡腳退到外麵,小心掀開門簾,鑽了出去。
屋子外麵有個小院,左右還有廂房,白金生說的婢女,就在廂房裏候著。
許京華出來得無聲無息,婢女們並沒發現,她見院門開著,也不打招呼,溜出去直奔郭府側門——早上來時,許京華就留意過,知道這小院挨著側門不遠。
果然出去向東沒走多遠,就看見了側門,許京華大大方方走過去,跟門子說:“我出去一趟,過會兒就回。煩勞大哥開下門。”
守門的下人都有幾分機靈,他看許京華麵生,不急著開門,先問:“小哥是哪個院裏的?我怎麼沒見過?”
“我今早才來的,同白參軍一起。”
門子明白過來,他早上就在這兒,知道白參軍一行送了一對父女來,不是尋常客人,便試探著問:“您是許姑娘?”
許京華不料他還知道自己姓什麼,隻得承認:“是。我爹想吃炸餶飿,大哥知道哪兒有賣的嗎?”
“沒聽說有賣炸餶飿的,餶飿不都是煮的麼?要不您同院裏姐姐們說一聲,叫她們往廚房傳個話,看能不能做。”
“不用麻煩廚房。我爹說他小時候,常吃外麵賣的炸餶飿,上京這一路都在念叨,饞的不得了,我就想趁著這會兒無事,出去找找,看有沒有賣的。”
門子見她一片孝心,也不好攔著,隻說:“姑娘初到,要不小的給你找個人領路,這京裏大得很,可別走丟了。”
許京華擺擺手:“不會,我最會認路了,草原上都找得回家,放心吧!”一麵說,一麵自己伸手拉開門閂。
門子瞧她力氣不小,長得也沒個姑娘樣兒,要不是事先知道,隻當她是個半大小子,光天化日的,不至於被拐走。再說上頭也沒說不許客人出門,就幫她開了門,“您往東麵走兩條街,有賣吃食的,可別走遠了,實在沒有賣的,就回來吧。”
“哎!”許京華一出門,腳底就生風,聽完前半句,人已經跑遠了,這聲答應可以說毫無誠意。
門子心裏有點沒底,一直倚門瞧著,確定這姑娘真往東邊去了,才關門回去。
那邊許京華興興頭頭轉進一條大街。大街兩旁開滿商鋪,一眼望去,賣什麼的都有,街麵平整寬闊,車馬行人往來不絕,許京華眼尖地瞧見,好幾輛車上麵罩著錦緞帷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不由嘖嘖兩聲。
“這還有點京都的樣子。”
她放慢腳步,一邊閑逛一邊問價,發覺京裏東西比他們幽州府要便宜,就先花一文錢買了幾顆糖,扒開一顆,丟進嘴裏,甜滋滋的,又繼續往前溜達。
這條街有兩家賣餶飿的,但就像那門子說的,都是煮的,沒有炸的。
後一家店主是個老漢,聽見許京華要買炸餶飿,抬起耷拉的眼皮瞅了瞅,奇道:“你這麼大的孩子,從哪聽說有賣炸餶飿的?”
“我爹說的,他小時候在京裏長大,說是父母常買給他吃。”許京華跟店主拉起家常,“後來逃難去了北邊,就再也沒吃過了,這些年一直念著。”
店主搖頭歎氣:“沒有咯。炸餶飿,得耗許多油,至少賣十文一碗,現今誰舍得花十文錢買一碗餶飿?”
這倒也是,人家一碗肉餡餶飿,也才兩文。十文錢,在懷戎都能買一鬥粗糧了。
“你爹也得有三十好幾了吧?唉,現在的年景,哪能同那時候比?”
許京華點頭附和,掂量著手裏最後幾文錢,剛想說那就來一碗薺菜肉餡餶飿,小店裏頭門簾一閃,鑽出來個尖嘴猴腮的青年。
青年趁店主不備,從他後麵竄過來,往老店主腰間一摸,就把錢袋扯走了。
店主嚇了一跳,等看清是誰,便破口大罵:“你個殺千刀的畜生!偷老子錢,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青年扭身躲開,嬉皮笑臉道:“爹你別嚇著客人。”一麵說一麵伸手從錢袋裏抓了一把銅錢,才把錢袋丟回給老店主,“再說,這怎麼叫偷呢?您老賺錢不就是給我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