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刹那間石破驚天,仿佛一塊巨石投入海中,激起層層疊疊的浪花,終於打破海麵的平靜!
“什麼,不可能——”
聞言,蘇老爺子失態的驚呼出聲,旋即側目看向兒子,卻見他微微抿唇,渾身顫抖著緊緊地攥住了拳,一副隱忍不發的樣子,心頭閃過不安,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醺然渾濁的眸子倏爾覆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忍不住猜測起來,如果不是陸建峰信口雌黃的話,莫非蘇虞歡真的不是兒子的私生女?
可是,不對啊……
二十多年前,就在兒子跟兒媳婦結婚的前幾個月,兒子小心翼翼的扶著肚子二個月的容楚回來,在他恨鐵不成鋼的發問時,兒子一口咬定容楚肚子裏的種是自己的,無奈之下隻能推遲了兒子和兒媳的婚禮,後來在他發現了容楚的那份嫁妝後,還動過心思讓容楚給兒子當小的,誰知話一出口,兒媳那邊就曝出了懷孕七個月的消息……
蘇老爺子知道容楚的性子比較烈,本來看在那份嫁妝的份上,他想要妥協,跟親家退婚,可沒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早把人吃幹抹淨還懷了種,那時候蘇家在S市的根基還不穩,所以他隻能痛心疾首的放棄了容楚以及那份嫁妝,選擇了兒媳跟她背後的娘家。
為此,容楚跟他們撕破了臉皮,一怒之下搬出了蘇家老宅,甚至留下了一句話——
“蘇家不容我,自有容我處,不過二十年後,你們千萬別後悔!”
蘇老爺子至今還記得當時容楚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現在想來,她仿佛早已預料到了今日,琢磨明白後,為容楚的心計城府之深,倒吸了一口氣,如果容楚跟他的兒子並非那種關係,蘇虞歡也不是兒子的女兒,而是陸建峰的女兒,是陸家的千金,如果他們對她好一些,那麼今日,陸建峰定不會這般咄咄逼人了!
想清這一點後,蘇老爺子心下驀地湧起悔意,但還沒看見證據,他抱著一絲希望,出聲打破了僵局,問道:“陸省長,你既然說出這話,一定有依據吧?”
相對於蘇老爺子心緒的複雜,陸建峰麵容的平靜,蘇父的神色卻有些耐人尋味。
任何一個男人在突然得知妻女不屬於自己,在得知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之後,都會憤怒的痛心疾首,可蘇父並沒有憤怒,盡管他緊緊地攥住了拳,可那副樣子,怎麼看怎麼是秘密被揭穿的羞惱!
難道……他早就知道虞歡不是他的女兒了?
見狀,陸建峰眯了眯眼,深深的凝視了反應各異的蘇老爺子和蘇父一眼,在蘇父掙紮的目光下,從隨身攜帶的皮包中,掏出了一份親子鑒定書,剛要遞給蘇老爺子,就見一隻手突然伸來,將那份親子鑒定書搶了過去,沒等陸建峰阻止,對方就打開了那份鑒定書,看罷後,忽然自欺欺人的撕了那份鑒定書,一邊撕,一邊低吼道:“假的,這是假的,虞歡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
將親子鑒定書撕了個粉碎,蘇父揚了揚手,瞬間將已成粉屑的碎紙拋向了空中,望著神色冷凝的陸建峰,他哂笑著扯了扯唇角,半晌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蹲下身子抱住了頭,仿佛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蘇老爺子無疑是最了解蘇父的人,見此就知,他這是從側麵承認了蘇虞歡不是他女兒的事實!
“真的不是?那你和容楚是怎麼回事?”
蘇老爺子的這個問題,也是陸建峰想知道的,當年容楚可是容家捧在手掌心的公主,容家不可能讓她一個人隻身來到當時還是個小城市的S市,所以在他們的婚宴之前,容楚都不可能認識眼前這個落寞的男人,在容楚逃離那場婚宴後,應該是被這個男人護了起來,所以容陸兩家的人,才沒能找到容楚,可是,這個男人有那份能力護住容楚嗎?
陸建峰對此,表示懷疑,疑惑的望著渾身顫抖的蘇父,他不悅的抿了抿唇,旋即出聲問道:“我也想知道我的妻女,怎麼會跟蘇家扯上關係,現在蘇先生可以為我解惑了嗎?”
蘇父將頭埋在膝間,在陸建峰的逼問下,帶著幾分狼狽的抬起頭,隻見那雙黑漆漆的眸子染上了一抹猩紅,閃過懊惱後,對上陸建峰隱含迫人意味的眸子,對他輕輕頷首,他是最清楚當年事情的人,沒想到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也到了該揭曉秘密的時刻。
“我第一次見到容楚的時候,是在S市的車站,當時的她身穿著婚紗格外的漂亮,可眉目間卻透著點黯淡,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人,又加上心存好奇,於是就上前詢問了幾句,在得知她從婚宴上逃跑後,我竟有點慶幸,她未嫁,我未娶,我有沒有機會站在她的身邊呢?”
蘇父的眉目間劃過了一抹追憶之色,仿佛想到了當年身穿婚紗的容楚,他的神情變得格外溫柔,就連語氣也柔和的令人心酸,透過他的敘說,站在陸建峰身後的蘇虞歡和顧以宸,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分小心翼翼,容楚於他就像個易碎的洋娃娃,像閃爍的星辰般遙不可及,卻令人不敢置信的被他摘得。
“之後,我帶著極其疲憊的她去了醫院,那時候的我是個很衝動的人,當時就對她表白了,她隻考慮了一會就答應下來,後來經過一段幸福的日子後,在聽說她懷孕後,我把她帶回了老宅,我費盡心機想讓老爺子接受她,但在此之前,我曾做過一件錯事,當那件事曝出後,我就預料到容楚要搬離老宅,隻是沒想到會那麼快。”
蘇老爺子知道這件事指的什麼,隻是他沒想到,兒媳和孫女,在兒子眼裏,隻是個錯誤。
“在我的妻子生下靜雅的五個月後,容楚也生下了虞歡,當時虞歡身體很弱,在一次輸血的時候,我得知虞歡並不是我的女兒,也不是所謂的早產兒,但因為我先對不起容楚,所以我就瞞下了這件事,後來容楚告訴我,說她迫不得已才這麼做的,還求我幫她照顧女兒,因為我的私心,我讓人改了虞歡的年齡,原以為能多留容楚幾年,卻不想,她還是走了……”
蘇父的語氣充滿了悵然,然而這話一出,蘇虞歡卻呆滯在原地,她竟然不是二十三歲,而是二十五歲,就比蘇靜雅小五個月嗎?
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年齡,而是蘇父最後的那句話,他說容楚走了是什麼意思!?
“容楚沒死?”
陸建峰瞬間捕捉到了話中的關鍵點,望著臉色灰敗的蘇父,語氣中透著一絲熱切,天知道,在他得知容楚去世的時候,他有多麼遺憾和難過,可現在,竟從別的男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夫人沒死,這份心情的複雜,可想而知,此刻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關於容楚的事兒。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她好像是遇到了麻煩,說實在的,我從來就沒弄懂過容楚的心思,從她答應我們的事兒,到她搬離老宅,再到幾個月前將虞歡托付給我……”
這會,說出了埋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終於放下了肩膀上的擔子,他對容楚的感情非常複雜,對蘇虞歡的存在,也有些膈應,所以這些年,他對容楚唯一的血脈,都沒有好脾氣。
聽完蘇父的話,蘇虞歡倏然不知該說什麼,她一點都沒想到這個看似窩囊的男人,心底竟藏了這麼大的秘密,甚至將蘇老爺子也瞞了過去,她不是他的女兒,所以她突然間不想跟他計較之前那些惡言惡語了。
聽到這兒,陸建峰釋然的揚了揚眉,比起蘇父,他更了解容楚的心思,最初的時候容楚應該是真心實意對蘇父的,容楚一定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沒有父親,所以才用了心思進入蘇家,但她千算萬算,卻漏算了蘇父也是個正常的男人,生在蘇家是不可能逃脫聯姻的枷鎖,再加上蘇老爺子覷覦她的嫁妝,所以她就趁那個機會,搬離了蘇家……
既然弄清了虞歡如何變成蘇家私生女的事兒了,那他現在是不是要跟蘇老爺子算算那份嫁妝的賬了?
陸建峰撇了撇唇角,伸手攬住了蘇虞歡的肩膀,帶著幾分強硬的逼著顧以宸鬆開了對女兒的桎梏,扔給顧以宸一個秋後算賬的眼神後,他笑望著女兒。
“寶貝閨女,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那時候我就覺得好像認識你似的,你的眉眼太像你母親了,我原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找回你,但是現在美夢成真了,對此,我還要感謝蘇家,要不是他們養你這麼多年,沒準我就見不到你了。”
這番話明裏是感謝蘇家,可暗裏,卻是在諷刺蘇家。
“爸……”
蘇虞歡發現,喚出這個詞,也不是特別的難,她揚起唇角,又清脆的喚了一聲,“爸!”
“唉,乖寶貝,你上次跟爸爸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你說你蘇爺爺扣下了你母親留給你的嫁妝,咱們現在就跟你蘇爺爺要回來怎麼樣?”
聞言,蘇老爺子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就見蘇虞歡微微蹙起了眉頭,隻聽她為難的小聲說道:“可那樣會不會奪了爺爺的心頭好?我可是聽母親說過,她將一對藍釉金敞口瓷瓶贈給了爺爺,我曾瞧見那對瓷瓶擺放在爺爺的書房裏,想來是他很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