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兒仿佛沒察覺到似的,麵上不見絲毫異樣,看過去的眼神依然笑盈盈的,拱手又是一拜:“菡兒再謝生叔照顧爺爺奶奶這些年。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生叔旦有用得著菡兒的地方,隻管開口,菡兒絕無不應。”
阿生睜大眼睛,一臉吃驚:“不值得什麼,姑娘別這樣說。”握著籃子,一時竟有些局促起來。
陶老爺子微微眯起眼睛,看看孫女兒略帶狡黠的目光,再看女兒有些焦急的神情,忍不住好笑,清咳一聲說道:“就是,菡兒別這樣說,都是一家人,談那些多見外。”
話音落下,菡兒低下頭,掩住笑意,規規矩矩地道:“是,菡兒知道了。”
梅氏則紅了臉,一時支吾起來,嘴唇嚅囁著說不出話來。
阿生樂嗬嗬地看著梅氏,眼睛裏滿是喜悅,舉了舉手裏的籃子:“我這就去做飯。”說著,邁開大步往灶房走去了。
“走,咱們進屋,再好好說話。”老夫人笑著說了一句,攙著陶老爺子的手臂,轉身往裏走去。
鳳子燁也跟著進去了,但他沒坐下,笑著說道:“你們難得一家團圓,正該好好說話,我便不叨擾了。”
“殿下還沒坐下喝口水呢?”梅氏聞言,有些局促起來。
菡兒想了想,走到桌邊,彎腰倒了杯清茶,遞給鳳子燁道:“喝口水再走吧。”
水正溫著,不冷也不熱,入口正好。鳳子燁仰頭飲盡了,便又把空杯子遞給她,然後笑著對梅氏道:“水也喝了,人也送到了,我走了。”
說完,拱了拱手,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恭送殿下。”
等鳳子燁走了,一家人才紛紛坐下來,菡兒挨著梅氏坐下,抱著梅氏的手臂,臉頰偎在她肩上,一副依依不舍的姿態。
“總算是一家團圓了。”梅氏輕輕撫著女兒的臉,不禁發自心底地歎道,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麵的陶老爺子和老夫人,眼眶不禁又濕潤起來。
菡兒偎著她,臉頰在她肩頭上蹭了蹭,仰起一雙明眸,笑道:“好人是有好報的。”
一句話說得陶老爺子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起來。
一家人分別說了這些年的經曆,菡兒又講了蠻夷的一些事,俱都感慨萬分。等到阿生做好飯菜端上來,才停下交流,一家人吃起飯來。
吃過飯,梅氏帶著菡兒去休息,把東邊廂房的屋子收拾出來給她住:“你在外麵漂了這麼久,肯定沒睡過幾個安穩覺,苦了你了。”
“好在苦盡甘來了。”菡兒笑道,歪倒在梅氏鋪得柔軟又香噴噴的床上:“還是娘心疼我。”
梅氏見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小女兒嬌態,心裏很是受用,看向她的眼神愈發帶著憐愛:“你好好歇息吧,娘出去了。”
走到半截,腳步頓了頓,最終她折身走回來,坐到床邊,看著菡兒欲言又止。在菡兒疑惑的目光中,咬了咬唇,說道:“菡兒,娘,娘和你生叔沒有什麼,你別多想。”
菡兒忍不住“噗嗤”一聲,把臉埋在被褥中,悶悶的聲音從被褥中傳出來:“娘,我什麼也沒想呀。”
倒是梅氏,做出這一番舉動來,豈不是此處無銀三百兩?
“我……唉!”梅氏忍不住羞紅了臉,嘴唇張了張,又不知說什麼,最終隻是輕輕撫了撫菡兒的發心,說道:“你沒胡思亂想就好。娘出去了,你歇著吧。”
說著,便站起身來。
菡兒卻從被褥裏抬起頭,對著梅氏的背影輕聲說道:“娘,生叔是個好人。”
沒親沒故,他便冒險救了陶老爺子與老夫人,又背井離鄉帶著兩人逃命,十多年來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便是親兒子也鮮見這樣的。
他圖什麼?陶老爺子一直沒露白,他肯定不是圖財。權勢?梅家如喪家之犬,更沒有這個。說到底,圖的也就是人了。但陶老爺子都不知道梅氏還在不在世上,阿生更不知道,隻憑著一股念想,便將兩位老人照顧至此,世上也沒有幾人能做得到了。
如果梅氏對這樣的人動心,菡兒是一點意見也沒有的。
而且,菡兒早看出來了,陶老爺子對此事是樂見其成的。梅氏畢竟年紀不大,後半輩子還長著,隻要沒病沒災的,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便是有病有災,也不是沒錢治,鳳子燁又是秦王,哪位禦醫請不動呢?真不行,把秋雲淩從神醫穀挖出來也就是了。
如此說來,有個枕邊人伴著,再合適也沒有了。
“娘知道了。”梅氏麵上羞紅,不敢看菡兒,低頭打開門匆匆走了出去。
菡兒見她連門都忘了關,忍不住搖頭一笑,下床把門合上了,然後鋪到床裏,把自己埋到柔軟的被褥中,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