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文鼎上了船,被直接安排在了莫執戈旁邊的床位上,莫執戈生怕這個得之不易的青銅子真就一不留神不見了。
巨船出了那臨時的碼頭,還需在邛江內航行足足三日才能抵達西岸。
自上了船後,周圍的一切變成了木牆,衛文鼎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殘破不堪的小院,小院裏有一個很喜歡開玩笑的中年男人,但男人有時候又十分嚴厲,一個不注意便要挨上一頓臭罵。
少年搖了搖頭,將浮現在自己身旁的幻境皆數攪散,他又回到了那個在邛江上瘋狂搖曳的船屋。
屋內的燭光忽明忽暗,莫執戈捧著一本兵書,盤腿坐在床上。衛文鼎看向將軍,從這幾日的相處中,他知道莫執戈不是一個會麵麵俱到的人,他有些大大咧咧,似乎每做一件事都隻有那一個目標。
南宮胤說將軍的夢想就是當上一名真正的將軍,而不是一個隻統率幾百軍士的部曲校尉。這校尉的官職不小,是大衛人人敬仰的不夜營校尉,但終究隻有那幾百部曲。莫執戈想當上一名可以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劍鋒所指,萬軍衝鋒。所以他一直在找機會改變自己。
衛文鼎輕輕的看向窗外,外麵的天空與青銅城內根本不一樣,外麵的天空繁星點點,還有一條無比寬敞的銀河,而城內的天空,他不好形容,按照師傅的話來說,應該叫做虛無。
莫執戈有自己的目標,但自己好像沒有。
永遠都是師傅叫自己做什麼,自己就去做什麼,他一句話便讓自己出了城,說自己已經背負了太多玄奧,可以去往衛國闖蕩了。
師傅說城外的世界不會有多美好,但第一次見總會覺得新鮮,闖蕩久了難免會膩,還不如呆在本就沒多少人的青銅城後麵,至少不會參與什麼勾心鬥角。
少年想著想著,身旁的一切又都變幻回了城外的木屋,師傅用自己的罡氣推動幾十塊小石子相互碰撞來模擬兩軍廝殺。自己也在六歲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了這模擬兩軍對壘的東西。
師傅說,在外界有一種沙盤,可以讓一個人的神識容納進去,在裏麵交戰廝殺與真實沒有幾分不同。但他的想法往往與男人不一樣。
“若我們便是在一個沙盤,但我們不知道,有一天我們醒了發現我隻是師傅你的一個夢怎麼辦?”
那時候的侯惠駿顯然沒有想到小孩會問這麼一個苦澀的問題,隻好賞給了少年一個腦瓜崩,並告訴他日後不能不思亂想,以免走火入魔。
衛文鼎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這麼些天沒被師傅敲打,似乎還有些不自在。
“想家了?”
莫執戈厚實的聲音傳入了少年的幻想中,周遭的一切再次被拉回了現實。
少年點了點頭,“有些想念師傅了。”
莫執戈靜靜的看著少年,說道:“想親人了那是人之常情,我也想我媳婦想得緊呐。”莫執戈雖然嘴上這麼平淡的說著,但那幹裂的嘴角已經微微上揚。
“莫大叔。”少年冷不丁的這麼說了一句,卻讓莫執戈劇烈的顫抖了一下,這青銅子竟然叫自己為大叔了?
他遲疑的看向了少年,“額,你想說啥?你若要問我些高深的道理,我是個粗人也解釋不了......”
“每個人都要娶媳婦嗎?”
這個問題顯然讓疤臉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習慣的撓了撓頭。
“這個嘛,當然了,每個男人都要娶媳婦的。”男人重重的點了點頭,“這是傳宗接代的大事。”
衛文鼎認真的看著男人,說道:“您說起媳婦的時候,神情和師傅一模一樣,都是不自覺的笑。”
“嗯?”莫執戈有些跟不上少年的想法,“所以你的師傅在那邊也經常想媳婦了?”
衛文鼎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也不是,隻是師傅有時候談及師娘的時候會笑吧,但有時候又說師娘是個凶婆娘,經常給他找不自在,說女人都是老虎。”
莫執戈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沒想到驃騎將軍也有些懼內,這樣的事情在當年可從未聽說過的,侯府內的一品夫人可是全衛國女人的榜樣,是全天下聞名的賢內助。
“莫大叔,你說女人長啥樣啊?”
莫執戈聽到了這,倒也認真的說了起來,“女人啊,就是長得比咱男人要軟一些。”他頓了頓,“要水靈些。”男人突然吞了一口唾沫,“要豐滿些。”
“豐滿些?”少年疑惑的問道,“豐滿是啥?”
莫執戈老臉一紅,“小孩子家家,問這些問題幹啥,到時候問你師傅去。”
衛文鼎皺了皺眉,“我問過師傅,他不給我明說。”
“以後你總歸是要明白的,我給你說也說不明白嘛,反正女人就像是水做的,咱男人都是鐵做的,到時候靠了岸,你該是能看見那拜庭國的女子的,她們雖然與咱們東陸女子不同,但也是人間極品,那皮膚,那叫一個光滑......”疤臉男人已經開始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中,而那兵書要就被他丟在了一旁。
衛文鼎沒有再說話,而是靠著窗戶沉沉的睡了過去。
男人自言自語了好一會,這才發現少年沒了聲音,他轉頭一看衛文鼎已經倚著船屋窗戶打出了輕輕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