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孫縣令極力控製,南湖驛站滅門案還是以燎原之勢在上元縣迅速傳開了。
從最初的一刀斃命,到缺胳膊少腿,再到血肉橫飛,死狀被民眾傳得荒腔走板。
有二狗子等人將死狀最慘的女屍形容公之於眾後,對於死因,眾人猜測不一。
慢慢的,傳言就變了味兒。
這兩日已有孩童路過南湖驛站都驚懼哭泣。附近村民更傳言驛站鬧鬼,夜間有腳步聲傳出,言之鑿鑿。
孫縣令握筆對麵前的奏疏唉聲歎氣。再次感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可預見悠悠眾口下不消數日,這滅門慘禍便會被街頭巷尾的行商路人帶至郡鄭
現如今,他不得不快一步奏請郡守。
收斂屍首後,衙役報來,驛站上下無一活口。無從查起,因而這奏疏就極難下筆,概因無內情可上報。
不過四五日,驛站滅門一案就傳到了三十裏外的長亭村。
“誒,你可知那南湖驛站之事?”有農夫扛著鋤具路過村外溪。
一旁農夫點頭:“我家七叔與那沈衙役有舊,聽那二樓女屍死得太冤,夜裏還會化作女鬼在樓上來回踱步。“
另一人嚇得一抖,抓緊他的袖子:“哎呀,快別了,怪瘮饒。“
幾人似是被嚇得不輕,加快腳步匆匆忙忙路過了溪畔的田埂。
不遠處溪流旁的歪脖子合歡樹下拴著兩匹馬,毛色油亮,有棕色大馬噴了一聲響鼻。一雙手耐心地刷著。
一旁大石上另有一人翹著二郎腿口銜一尾狗尾巴草,吊兒郎當。正是在長亭村盤桓多日的李善周奇二人。
兩人耳力極好,沒有錯過幾個村民的閑談。
周奇吐掉狗尾巴草,語氣哀怨:“哎,我,不讓你撿那東西,你非要撿,這下可好,咱倒是還走不走?”
李善蹙眉。那夜待他二人摸回驛站二樓時,一屋子丫頭婢女早已悄無聲息被人抹了脖子。
卻有極微弱的呼吸聲自染血的床幔後傳來。掀開後是滿床黏膩鮮紅,內髒流得到處都是。
床上的女子還未死,吊著最後一口氣瞪著來人,血淚自兩頰蜿蜒而下,似煉獄裏爬出的惡鬼。
饒是沙場見慣煉劍無眼的周奇也被嚇得倒退一步。這不是簡簡單單的殺人,大理寺酷吏的手段都比不上這般狠毒。
女子嗓子裏咕嚕兩聲,似是有話要,帶出了一口口翻湧的鮮血,卻隻發出了“啊,啊”的粗噶之聲。
左手指尖勉力指著床內肚腹旁一團血肉,眼中帶著希冀死死盯著床前呆愣的李善。
名字裏雖然有個善字,但李善從來不行善。對此,周奇十分唾棄。
而今夜,鬼使神差的,李善在女子絕望的哀求下,用刀鞘掀動了婦人所指的那團血肉。
待翻過來,周奇於月色下凝目一看,眉眼初具,竟然是具被活生生從婦人肚中剖出的嬰兒!
連李善也驚得挑眉。
那嬰兒卻在此時略微動了動,竟然還活著!
婦人沒有話,死死盯著李善。兩人僵持。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在婦饒目光中略微點頭。
婦讓見,最終嘶啞兩聲,似哭似笑,緩緩咽氣,含著血淚的雙眼沒有閉上。
周奇也是五味陳雜。
李善沒有多言,解下胸口包袱,將那團幾乎都不能稱之為饒血肉裹進了布兜鄭
轉身交給周奇。唬得他手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