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外寒風陣陣,層層青石鋪就的丹陛下相互擠兌的幾個文武官員似那龍取水一般,慢慢的將四周的大臣們卷了進來,其中有人連吹歪了的梁冠都不扶,就這麼斜斜頂著。
廣場旁手執明黃旌旗戍守的兵士們不由得暗暗好奇瞟來好幾眼。可不曾見過往日連見麵都鞠來躬去的這幫大臣們如此熱情似火,獵獵寒風都消磨不了。
大魏建朝以來甚少設三孤,衛駿乃唯一的三孤太保。因已年逾花甲,腿腳不便,今日來得遲了些。哀帝倚重,特賜宮中滑竿行走。待得侍衛們抬著滑竿在午門落轎,衛駿匆匆遞了牙牌,過了左掖門,才到了百官雲集的廣場上。忍著腿疼慢慢往丹陛下走去。
想到趙魏西和郭令處來的兩封奏疏不由得蹙眉。奏折抵達長安朝堂數日了。其中一封還是自己批的。那日收到郭令的奏章,見一小小中郎將都敢通敵叛國,加上罪證確鑿,二話不說就朱批了趙魏西貶官流放。此乃小事一樁,他原也未曾放在心上。
按理說那奏疏本不應激起半點兒風浪,每個官員一年奏疏百十來封,更何況區區一個太守。恐怕就連那郭令自己也不認為那奏折有多重要。
想到這裏衛駿不由得緊了緊手中的笏板。
魏武帝離世後的這幾年,朝堂局勢甚是微妙。時任翰林都林牙的他於先帝駕崩前臨危受命,任了太保一職。熬白了雙鬢才勉強維持住了百官的默契,雖你來我往私下裏擠兌得甚是火熱但好歹維持了表麵的心照不宣。
爭執中有幾個翰林院的學士遠遠瞧見走來的衛駿,忙迎了過來。幾人很是焦急。衛駿出身翰林,行事在他們看來一派的光明偉正,翰林的門生遍地,前幾日其三子衛賢成功升任門下省侍中,更生一女嫁與了先帝,生下了魏哀帝,乃當今太後衛芷。如今翰林院和門下省已隱隱以他馬首是瞻。
想當初魏哀帝尚為太子時,先帝甚厭,本欲另立十六子,如今的成都王夏侯穎為太子,衛駿領著他們一幹人以廢長立幼有違祖製為由據理力爭,鬧得最凶時,更有一老臣為明誌在奉天殿的朱漆大柱上撞得頭破血流。他們這才堪堪保住了帝位。
先帝便也隻好退而求其次。考慮到賈氏一族素來多奇巧,又思應以德行為重,自己的愚兒癡傻,為免美色惑人,刻意欽定了容貌不佳卻才名遠揚的賈如玉為太子妃。以期賈衛製衡,想來這樣總不至於因太子的手段稚嫩登基後駕馭不住世家門閥吧?
先帝一手帝王之術自是施展得極好。然則待其故去,這朝堂便似被抽了基柱的木屋很有些今日東風壓倒西風,明日西風壓倒東風的飄搖。
眼看著如今好不容易穩住的局勢因著兩封奏疏就要垮塌,幾個學士心裏很是著急。概因趙魏西的奏折落在了賈後手裏。
那賈氏素喜鑽營,自先帝去後,權柄日盛,後宮裏一手遮天,朝堂前也與各地封王往來密切。且順利將其兄長賈模和內侄賈謐推上了中書省的中書令和禦史台的禦史大夫之位,皆是實權要職,武官擁躉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