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脊梁骨(1 / 2)

距離長安千裏之遙的北境平原上,朔風裹挾著沙礫凜冽如刀。

狼居胥山下,餘吾河蜿蜒而過,河麵上薄雪一層,堅冰封凍已久。

河畔幾個占地廣闊的柵欄內,牛、羊、馬群各自聚攏抵禦寒風。

有數名兵士站立戍守在側。

頭戴覆耳氈帽,腰挎大刀的兵士冷得雙頰已木,麻著唇問一旁之人:“可還有酒?”

那人跺了跺腳上半絨的牛皮棉靴,攏緊了雙袖:“早幾日便沒了。”

一名兵士眺望了眼南麵廣袤無邊的雪白曠野,在寒風中輕歎口氣:“我想家了。”

隻輕輕一言便勾起了眾兵士的愁思。

有人恨道:“當初若是知那趙魏西乃是為了叛歸這匈奴王庭,拚得一死我也決不前來。”

“正是!我等堂堂漢家兒郎,如今竟要給那匈奴守牛羊,當真憋屈!”

“實是欺人太甚!”

有人用刀鞘懟了幾人提醒:“且小聲些!”

有人輕哼:“怕他作甚?這數九寒冬,除了我等漢人被遣來四散守了牲畜,還有哪個匈奴人會來?”

一個年歲稍長的兵卒歎道:“算了罷,不說千裏寒冰,大雪封路,我等若逃,命都保不住。便是當真僥幸回了大魏,那也是通敵叛國,回去了不僅自己的小命,便是親眷家友都要連累了去。”

眾人騎虎難下。

一個尚且年輕的兵士不由啜泣:“我乃家中獨子,阿母,阿母無人照料,不知能不能活得過這個冬天。”

寒風中眾人靜默,不知該如何安慰。

有人輕歎:“那趙魏西實是拿了我等做那墊腳石啊。”

一旁默默不語的兵士聞言不由輕嗤:“數日前我方才瞧見,便連那小小的千士長屍逐權踶都敢對著趙魏西呼來喝去,我等便是墊了腳,他趙魏西也是一足踩進了糞坑。”

眾人聽得解氣,不由向著天地盡頭,趙魏西所在的匈奴王帳遠眺。

………

狼居胥山下,氈帳連綿,遠望似湖,被連片的尖頭衝外的木製拒馬欄圍護。

群帳正中,一座足有三倍大,裹覆五彩厚裘的王帳於寒風中巍然矗立。

帳外數十名兵士把守,內裏隱有爭執之聲傳來。

帳內金邊胡毯鋪就,眾人坐於翹頭矮幾之後,羅列兩側。

主座的車牙單於年過花甲,雖須發皆白,卻仍可從眉宇間瞧出些昔日雄姿。

單於早將草原一分為二,東側給了大兒,右耆王且莫輿,西邊給了太子,左耆王且莫勇。

兩王治下草原各有氏族部落若幹,各氏族首領皆在帳下效力。

右耆王且莫輿死於與漢人的下角村一戰,據逃回兵士所言,是被一箭釘死當場。

車牙單於月前驚聞大兒慘死噩耗,度一夜如十年,疏忽間便半頭白發。

此時帳下兩撥人議論紛紛,各自為陣,互相扯皮。

左耆王且莫勇一手執樽,麵目冷肅,不做一言。

隸屬於右耆王麾下的右大當戶一拍桌案:“左穀蠡王,若不是你逃跑在先,右耆王必不會死!”

左穀蠡王都隆車不忿,漲紅了臉:“本王不過帶了區區兩千人馬,原也非為了奔襲漢人而去,不過是聽從右耆王號令,怎能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