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心下歡喜,急急下了樓來,向坐在角落裏的泠兒道:“你可是泠兒?”
泠兒連忙低頭拭去淚水,也未細看來人,隻當是有人認出她的身份,不想多生事端而否認道:“先生認錯人了罷。”
程澈低下身去:“你不記得我了麼?”
泠兒轉眼看他,臉上露出喜色:“你是程澈。”
“你總算想起我來啦!幾年前你被人贖走,我還為你高興了好一陣子。不知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泠兒甚覺奇怪:“我何曾被人贖過?”
程澈也生疑惑,正要去問,心口猛地遭了一拳,半回不過神來。他扶著桌椅坐下,緩了緩氣,回首一看卻是演霸王的林鶴。
林鶴一把拽下髯口,撩袖擦掌,還要去補上一拳。
泠兒慌張拉住鶴,急道:“林哥哥,程澈是好人。”
“是好人為何撩撥你?”
“我早在三年前就與他相識啦,他當我親妹妹一般好。”
林鶴知是打錯了人,於是昂首挺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適才是我不對,你還我一拳罷!”
程澈捂著心口搖頭道:“既是誤會就罷了。你是泠兒的丈夫麼?”
泠兒見林鶴不搭話,覥著臉去回:“是。”
林鶴驀然想起什麼,拉了泠兒的手,疾步走到葉三爺麵前,雙雙跪地道:“葉三爺,求您成全我們!”
葉三爺親自斟兩杯茶遞與他們,和善道:“你我平等,起來話。”
林鶴接了茶一飲而盡,將泠兒與汪奎之事和盤出,講到激憤動情之處又單膝跪下,抱拳作揖求葉三爺成全。
葉三爺不緊不慢地倒出壺中香茶,送至嘴邊緩緩吹涼,輕抿上一口,不動聲色道:“汪奎買雛身在前,你贖身在後,她的賣身契還在鳳仙閣,於情於理汪奎都無過錯。”
“我願出雙倍的價錢補償汪奎,也願為泠兒贖身,隻盼您能開開金口,讓那汪奎就此罷休!”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若人人都似你這般,我洪華堂便不複存在。”
“葉三爺……”
“男兒膝下有黃金,毋要跪我。”葉三爺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自養在秦樓楚館,應早知會有今日。”
泠兒突然衝上前來,執拗地拉起林鶴,望向葉三爺的眼裏盡是不甘:“我若可以選,也想做清白人家的女兒。我等也確無理由請葉三爺幫忙,此番冒昧了。”
葉三爺深望她一眼,依然不為所動。
“葉三爺。”素蝶款款走來,臉含笑意,“俗話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這世間遍地虛情假意,泠兒青樓出身,能得遇良人已屬實不易,葉三爺何不成人之美?”
葉三爺斜視一眼程澈,笑道:“素蝶姑娘接了我的場,又放程少爺進來,是不守規矩之人,自然不能知曉這規矩之下所維係的利害。規矩不能破,你,也不要為所欲為。”
素蝶頓知他言下之意,一時心中懊惱,不該為驚鵲造勢而放了程澈進來,隻怪自己思慮不周,攪黃了泠兒的事。
她攔住正要離開的葉三爺,斂了心氣低眉順眼:“是我欠缺思慮,今兒這場便當是我請,稍後會將銀錢退還。但此事與泠兒無關,還望你能成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