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溶於水,哲君無論做過什麼,他都是葉初新的長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從未想過要殺了哲君。可素蝶不依不饒,非要哲君償命,實在教人下不來台。
葉三爺隻得求情道:“哲君年幼,心智不成熟,乃是受人挑唆而誤殺了辰君。你若覺得棍杖懲戒不夠,還想要怎麼罰,都由你。”
素蝶踢了一下地上的剪子,態度強硬:“以命償命。”
“已經有人償命,董沁死了。”
“我要葉哲君償命!”
“哲君不管做過什麼,他都是我的骨血,你真的忍心看我失去兩個孩子嗎?”
素蝶抬眸看他,不過兩日,他的發間徒長了幾縷白發。到底是老了,熬了一天一夜清減了許多,原本清瘦的臉愈發嶙峋。
辰君也是他的孩子,他怎會不痛。
她心疼他,竟有些於心不忍。
淚水簌簌而下,她不甘心就此放過葉哲君,從此同一屋簷,每次見麵都是一次剜心!
良久,素蝶道:
“當真隨便我罰?”
“隻要留他一條命。”
“那你將黎英和葉哲君逐出葉府。”
“好,今日就讓他們搬到別院。”
素蝶忽而一笑:“三爺,您太高看我的氣量了。我是要你同黎英離婚,從此與他們不相往來。”
離婚。
他何嚐不想,他與黎英就是一場孽緣。他和她的身上都長滿了刀尖,一挨近便是血肉模糊,卻由她的執念牢牢捆綁,各自舐血走過了半生。
黎英乃是前堂主之女,又為他生育一兒一女,於麵於裏都不能與她離婚。況且幫中還有一些重要勢力是聽從黎英號令,若執意離婚,隻怕幫中動蕩,從而影響大局。如今他在為沈先生辦事,不得不步步求穩,若稍有不慎,恐將自身難保。黎英視素蝶為眼中釘肉中刺,若保不住自己,該怎麼保住素蝶?
葉三爺沉吟不語。
黎英卻暴跳如雷:“楊素蝶,你當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明白地告訴你,他寧願休了你,也不會同我離婚。”
素蝶望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葉三爺輕輕擁住她,在她耳畔悄聲道:“我現在還不能與黎英離婚,你等一段時日好嗎?”
“等多久?”
“等戰爭勝利。”
“戰爭什麼時候勝利?”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那便是要將黎英一直留在身邊,要讓她一直對著那張囂張的麵孔,和那個殺害辰君的凶手。
素蝶心裏無限屈辱,仇人近在眼前卻報不了仇!
她推開他,走到窗邊,視線遊離至半空。沒有月亮,什麼都看不清楚。好似逃離金陵的那夜,心底是無垠的虛無。
她的星辰離她而去了。
“我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
“素蝶,你相信我……”
他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她往旁邊挪了一步,她不願意他碰她了。
她回過頭來,是一張淡然的臉:“我與黎英不能共存。要麼她走,要麼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