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小麥地裏。
未羊的母親胡慧蘭鋤了整整一上午的草,她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完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幹的,她的繡花布鞋裏麵已經灌滿了泥土,她的兩隻手上已經磨出了兩個大大的水泡,她現在口渴的厲害,肚子也隱隱餓得難受,同時,她又擔心著家裏的未羊。
她的心開始起慌了。
心一起慌,就又不知道口渴了,也不知道肚子餓了。
她擔心,未羊一個人在家裏胡鬧。未羊現在還小,好奇心又是那麼的強,見什麼東西都好奇想抓到自己手裏把玩。
盡管胡慧蘭走時鎖了大門,把房間裏的所有刀刀具具,甚至包括繡花針之類的小物件,她都收拾到未羊看不見的地方了,但是,她現在仍舊很不放心,她老覺得未羊能找到它們,然後,玩著玩著,就把自己傷到。
這隻是一點,另外,胡慧蘭更擔心的是,未羊的肚子現在是不是已經餓癟了,他會不會像她一樣口渴的嗓子像著了火一樣沙沙作響……
她擔怕未羊亂吃東西,擔怕他渴急了喝生水,所以出門時就把廚房門鎖上了。
廚房門一鎖,未羊就自然找不到吃的了。
以前,他餓忙了還能抓一兩個冷饅頭來啃一啃,就算冷饅頭沒有剩的了,他也不會讓自己幹餓著,他會去瓦罐裏抓一把幹麵粉放到嘴巴裏,然後像打麵糊一樣咀嚼著。盡管這生麵糊黏的他的牙齒很難受,但這東西管飽呀,肚子飽了他就舒服了。
以前,他渴忙了還能伸手去水缸裏舀一碗水喝喝,盡管每次喝完後肚子都會疼上好幾天,可口渴的滋味又實在難受,而未羊呢,又是那種好了傷疤就忘了疼的人,哪管那麼多,再說了,他現在還隻是個六歲多點的孩子。
胡慧蘭這樣想了一會,然後,就心慌的再也待不住了。
她收起鋤頭,來不及用雜草蹭幹淨上麵的泥土,就大步流星往回家裏趕去。
這時已經過了午飯的點,太陽開始西斜。她已經很多次像這樣忙得忘記了時間,直到想起鎖在家裏的未羊,她這才心慌起來。
......
空空的房間裏,未羊一個人埋頭哭泣了好一陣子,終於哭累了,這時候也餓了,但他的口渴更強烈一些,口渴已經使他感覺不到肚子的餓了。
未羊一紮猛跳下炕,徑直跑出了院子,來到緊鎖著的大門口,他想看看他母親有沒有扛著鋤頭回來。
可是從門縫裏遠遠地望去,隻見巷子裏有一群小孩正圍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什麼,他們一個個臉上笑開了花,除了這個,他母親沒有出現。
直到那些小孩一個個被大人叫回家去吃飯,他的母親也依舊沒有出現。
未羊眼巴巴看著他們一個個離開後,才轉身回去,然後,他就急著去院子裏找水喝。
院子裏的屋簷下一共有四個水桶,每個水桶都是用來接屋頂上滴下來的雨水的。未羊知道,這些雨水是不能喝的,隻能用來洗衣服,或者給院子裏的蔬菜澆水,或者給雞、給豬拌食吃。
未羊先去那幾個水桶裏檢查了一遍,他發現其中隻有一個裏麵有水,其餘的都是空的,因為最近有好一段時間天都沒下雨。
可是,未羊看著那個桶裏的水,心一下就涼了,因為桶裏隻剩下不到一指高的水,而且,那水已經髒的不能再髒,水裏麵混合著爛樹葉爛草根,水麵上還漂浮著許多蚊蟲的屍體,水底沉澱著厚厚一層淤泥,用鼻子聞著還微微有些泛酸。
“這水怎麼喝?”未羊心想,一臉的失望表情,仿佛吃錯了藥一樣。
未羊站在水桶跟前艱難地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要喝。因為他滿院子裏找遍了,就一共隻剩下這麼多點水了。
唯有這點水才能解他的渴。
可是,喝之前,他又看著那上麵飄著的蟲子的屍體猶豫了,尤其是,他最害怕的黑色的甲殼蟲就漂浮在上麵,四腳朝天,在陽光的斜射下,身上還泛著明晃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