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羊父親一扭動身子,驚動了雞們,還在它們隻動了一小會,然後,很快就消停下來。
這時,未羊父親更為小心和謹慎了。
他不再隨意地扭動身子,也不再因為雞窩裏麵的惡臭味使他把腦袋晃來晃去,現在,即使雞窩裏再臭,他都會堅持自然地呼吸,不再那麼脆弱的不堪一擊。
就這樣,他非常艱難地半仰起身子,一手掌起馬燈,另一隻手擺出一副準備抓的姿勢來,因為他知道,隻要他看到那隻黑烏雞一動,他就會一把將它捉住。
可是,有那麼一刻,一隻雞竟被這亮光驚醒了來,雞以為現在天亮了,便撲棱一下,扇動起翅膀來,一隻雞腳往後伸展出去,顯然它是在伸懶腰。
這一伸,竟又把未羊父親嚇到了,他以為自己擔怕的事情就又這樣發生了。因此,一激動,這上半身就失去了平衡,隨即,身子騰地一下,竟毫無防備地朝雞糞上貼了下去。
好在他的脖子很機動地往上仰起著,才不至於連帶整個麵目也一齊貼到糞堆裏去。
但下巴到底是未能幸免,現在,他覺得自己的下巴,就仿佛被豬油一樣的黏糊糊的東西扒住了。下巴上頓時出現一股涼意,同時,心裏麵也是一陣陣的發涼。
“啊呀呀,呀呀,他媽的......”未羊父親已經怒火中燒,但他始終沒有放棄。
緊接著,他就用空著的那隻手,重新支起身子,同時,手指也深深紮進糞堆裏去。
此時,他的心情簡直是五味雜陳,但他這回又增長了一點經驗,那就是,遇事不要慌,不要忙。
雞動隨它動,雞叫隨它叫,我自當靜如磐石,堅不可摧固不可破。
這回,未羊父親把馬燈放下來,一邊用糞球支撐起,另一邊慢慢趄下來,這燈光就剛好照在雞身上。
便就是這一簡單的操作,他竟意外地看到了那隻黑烏雞,金貴的黑烏雞。
未羊父親猛地眼睛放光,急的就伸手去抓,不料,手剛一觸碰到那隻黑烏雞的翅膀稍,雞就被嚇到了,雞照例撲棱著翅膀,隨即,也聯動起旁邊的雞,接二連三地受到驚嚇。
雞們一個個打著趔趄,撲棱著翅膀,爪跟不穩,便陸陸續續從雞架上栽倒下來。
有的雞不偏不倚地栽倒在未羊父親的後腦勺上,有的則立在他的後背上,肩膀上,脖子上......
未羊父親明顯感到這些雞,竟大膽地在他身上來來回回地走動著,他後腦勺上的那隻雞,嘴裏竟還‘咕咕咕’地打起鳴來。
他下意識把身子晃了晃,然後,背上的雞才一隻隻跳下來,踩在糞堆上,旋即,它們又開始‘咕咕咕’地叫喚起來,直到雞群開始新一輪的暴動......
就這樣,未羊父親終於艱難地在‘雞慌’中找到了那種黑烏雞。
他從雞安靜,到雞腳陣亂,再到雞群胡非亂竄,再到現在的雞安靜。
他用心判斷,終於斷準了,就猛然從後腦勺上抱下那隻烏雞。然後,慌忙拿到馬燈下檢查,果然,雞毛是黑,雞腳也是黑的,而且,雞全身幾乎都黑的油亮油亮。
他像小孩樣,不無興奮地抽出身來,雞門都忘了關,就飛奔著往自家窯子裏跑去,親手把那隻黑烏雞交給了老太婆。
老太婆小心翼翼接過雞,抱在懷裏,很輕輕撫摸著雞毛,使得雞鎮定下來,然後,湊到煤油燈下,用她那雙幾近老花的眼睛瞅著。
瞅著,瞅著,很快的,臉上就凝起一絲失望的血色。
“呀呀,”老太婆突然叫道,“這不是黑烏雞呀!這隻不過是一隻普普通通的母雞,哪裏是黑烏雞呀!”
老太婆說著,就又把雞抱給了未羊父親,“我給你叮嚀過了的嘛!要的是黑烏雞,黑烏雞呀!你不認識黑烏雞長什麼樣嗎?”
未羊父親接過那隻雞,一臉的詫異,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跟你講了,黑烏雞的爪子是烏黑的,烏黑的嘛!主要看的是爪子......”
“天爺!”未羊父親頓時耳朵裏嗡嗡炸響起來,腿也不覺發軟,仿佛踩空了似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如同失血過量所致。
現在,他的腦海裏除了‘爪子’,‘烏黑’這兩個詞之外,幾乎是一片空白。
未羊父親正要掉轉過身,準備跑去重抓時,胡慧蘭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在嘴裏嘟囔道:
“一個大男人,你看你,連個雞都捉不了,我還希圖著你能幹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