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與捎自己一程的老鄉告別後,一身軍裝但已沒任何標識的張道幹整整軍帽,邁著軍人特有的步伐向數裏外的杜墩村行去。
此時,正是農忙時節,看著田裏忙碌的老鄉,瞧著一片片整齊的秧苗,張道幹開心的笑了,隨即眼神又黯淡下來,一張張麵孔閃過腦海,為了這一天,有太多的同誌倒下。
“習誌、成功,我會去看望你們的父母。”、“宏飛,我會照顧好你妻兒。”、“主任,不知你的仇有沒有報?”
念叨中,張道幹已是淚流滿麵,回憶定格在一張英挺的麵孔,“馬大哥,你在哪兒?”
“解放軍叔叔,你怎麼哭了?”
稚嫩的詢問聲驚醒了張道幹,原來不知不覺中已到了杜墩村口,幾個四五歲的幼兒好奇地看著他。
收攏情緒,張道幹擦拭掉淚水,強笑道,“叔叔在想一些戰友。”
“解放軍叔叔,戰友是什麼呀?”一個虎頭虎腦的幼兒追問。
“戰友,就是一起參加革命的同誌。”
張道幹試圖解釋,很快發現這是徒勞的,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忙轉移話題,問他們是哪家的。
幾個幼兒爭先恐後報出自己和父親的名字,都是村裏人,那個壯實幼兒聲音最響,“我爸叫陸佃虎。”
陸佃虎?張道幹心中一熱,抱起陸義強,“我與你父親就是戰友。”
“那我爸也當過解放軍?”
張道幹笑著搖搖頭,見陸義強小嘴委屈地撅了起來,忙道,“不過你爸也打過小鬼子。”
“真的?”
得到肯定答複後,陸義強開心地直拍小手,其他幼兒更是一臉羨慕。
村中靜悄悄的,看來人都在田裏忙活,張道幹與幼兒們邊說著話邊向家走去。從他們口中獲悉,村中當年一起參加革命的張立駿、王英等人都在,不過都是普通農民。
張道幹在欣慰之餘,又十分不解,抗戰時期他們就是地方幹部,解放後怎麼在家務農?
熟悉的房屋映入眼簾,張道幹停下腳步,眼角再次濕潤。
“解放軍叔叔,我知道你是誰了。”說完,陸義強帶著其他幼兒衝向房屋,興奮地大叫,“張家奶奶,道生叔,張道幹叔叔回來了。”
“道幹回來了?”懷疑的聲音中,已是半頭白發的張母走了出來,等看清眼前站著的竟真的是牽腸掛肚的大兒子,再也控製不住,一把摟住張道幹,哽咽道,“兒呀,真的是你。”
早已淚如泉湧的張道幹輕拍張母的後背,“媽,孩兒不孝,讓您和弟弟受苦了。”
看著哭成一團的兩人,陸義強幾個幼兒也忍不住眼圈紅了。
“哥。”
一聲弱弱的聲音傳來,張道幹抬起淚眼循聲望去,臉色臘黃又滿臉汗珠的張道生扶著門框正驚喜地看著自己。
忙鬆開張母,張道幹上前扶住搖搖晃晃的張道生,焦急地連問生什麼病?
“道幹,46年你隨新四軍走後,你弟給還鄉團抓去毒打,郎中說得了小腸氣。”一邊,張母擦著淚眼將當年的事仔細說了遍。
張道幹也隻是從大板牙和煙鬼獲悉弟弟被抓一事,至於原因並不清楚,聽說竟是因為那兩副舊背包,愧疚地將張道生扶進屋。張母打發陸義強幾個走後,也進來。
接下來,自然是母子三人互訴別後發生的事情。
聽說張道幹在戰鬥中數次死裏逃生,張母嚇得忙檢查起他的身體,在確認除了幾個傷疤外別無大礙,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而張道幹聽到母親和弟弟這幾年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時,難過地道,“媽,弟弟,現在我退伍了,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道幹,媽相信你。”
不同於一臉欣慰的張母,張道生懊惱地直歎氣。張道幹一問,原來49年,村裏又有好幾個人參軍,當時,張道生與張道金一起報的名,結果他因身體原因沒當上。
“道金還被一個大首長選去當了警衛員。”張道生羨慕地嘀咕。
張道幹好奇地問道,“哪個大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