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我,我知道他是想試探我這幾年到底都學到了些啥。
於是我拿起黃布袋子,在裏麵找出了一盞看起來十分古樸的油燈,然後辨明了方位找到了屋子的東南角放好。
師父看起來似乎很滿意,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走過來從袖中取出一張黃紙,合掌一撮,黃紙居然就那麼燃燒了起來,這令我大吃一驚,想不到師父居然這麼厲害,我什麼時候也能學會這一招啊。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時候,師父早已經念念有詞道:“大哉乾元,萬物資始。點亮陰燈,照汝前程!若念家門,請勿吹燈!”念完,便用手中燃燒的黃紙將油燈點燃,油燈即亮出冰藍色的光焰,那細小的火苗任憑風吹也絲毫不動。
“若思,你先幫忙看好這盞陰燈,兩個時辰以後,我來換你。千萬不能讓它滅了,如若滅了,保不齊會出什麼大事。”
我說:“師父,這一夜沒睡了,我可困得很了。”
師父笑嘻嘻地摸了摸我的頭說:“你乖一點,熬過這兩天,等把這個喜神送到了,回頭師父教你徒手燃紙點燈之法。”
一聽師父要教那絕活給我,我頓時激動起來,連連點頭如搗蒜。
這時,那店家老頭出來了,顫顫巍巍的手拖著一個盤子,朝師父說:“想必喜神和兩位先生還沒有吃飯吧。剛才我倒是進去隨便做了些,請將就用些吧。”
他說完便將盤子放在桌子上,我上前一看,卻是一碟炒土豆片,一碟炒豇豆,還有一小碟咱們湘西特有的辣椒醬,最後加上三碗白米飯。我看著其中一碗飯半邊倒是煮熟的米飯冒著騰騰的熱氣,另外半邊卻是一些生米,我便知道這是專門給死人吃的陰陽飯了。
隻見師父端起那碗陰陽飯,將每道菜都夾了一點在碗裏,然後把碗點了三下,好生放在一邊,一雙筷子就合在碗中間,最後在東南角又燒了一張黃紙,算是請喜神來吃飯了。忙活了這一番,我們才開始吃飯。
我一麵吃飯,一麵看著那店家老頭,沒想到那店家老頭也一直盯著我,似笑非笑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遂低頭扒飯也不看他了。接著老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你這個女娃長得倒是挺清秀的,年紀也還小應該沒到十六吧,你師父怎麼會舍得讓你跟他吃這碗飯呢。”
這話分明是朝我說的,但是我沒有理他,隻是看向師父,師父卻傲然笑道:“這是老前輩們傳下來的東西,丟了豈不可惜,所以總該有人傳承才是。”
老者又問:“敢問先生哪裏人氏?貴姓?”
師父說:“辰州白雪村人。免貴姓林,我這學徒姓岑。”
“哦,我姓魯,就是這鳳橋鄉人,這個鄉裏人大多都認識我,我排行第七,他們都叫我魯老七,從祖輩算起到現在,這店都已經有百來年了。”老者一麵說一麵歎氣,“唉,前幾年破四舊鬧得凶,本想著沒人再做這一行了,我這生意也沒法做了。想不到改革開放了,這老祖宗的東西又重新興起來了。”
師父聞言也停下了筷子,唏噓道:“現在時代不同了,人的觀念也變了。破四舊的風暴迎來時,我也走過很多地方,不知有多少人瞧不起我們這些整天和喜神打交道的人呢。這一次,也是受人之托,不得已才走這趟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