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1 / 3)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大昭天乙四年,立夏,官船順著江水而下。

新皇趙譽可以稱得上是大昭以來登基最為輕鬆的皇帝了。既沒有經曆群王奪嫡,兄弟相殘的血腥,也沒有經曆過戎馬一生,刀劍紛擾的辛勞,先帝一紙詔書便將他撫上了龍椅。

在他上麵有深得皇上的寵愛的殷王,有占據半壁江山的瑉王趙烝,甚至皇室裏還有不少賢俊,他一個在朝中無權無勢,可有可無之人,憑什麼當上著九五之尊?

這是上天給他來了一個巨大玩笑,而他至今都不明白上天這玩笑的用意。

自古皇位都是鮮血和白骨堆積而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暗藏著無數殺機,稍不留神便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在位四年,趙譽戰戰兢兢,時刻警醒,勤勉治國,總算是維持了先帝在世的盛況。

於天乙四年南下江南視察,此番巡視早在一年之前便著手準備,由瑉王趙烝親自督辦此事,偵查路線,修繕古跡,新建行宮。

先帝在位時便提倡節儉,趙譽剛登基也不好鋪張浪費,謹記先帝教誨,也減少了一半的用度,隨行大臣,護衛宮女太監,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1000多人,前呼後擁,浩浩湯湯。

於八月出來到了烆州蕪江,蕪江知府率領百官早就再次迎接聖駕

八月初六,立秋。

天朗氣清,熱暑將收,天氣有了少許的涼意。趙譽辦完了例行公事後,空了一天,聽從了趙烝的建議,輕裝出門,領略烆州民俗民風。

正值立秋,滿街都在賣楸葉,婦女兒童將楸葉剪成花樣戴在身上,十分賞心悅目,路旁還有瓜果梨栆,花十文錢就買了一裹.用小新荷葉包裹,回家用麝香煮熟,紅小索兒係著,想吃隨時取。

烆州一代自古以來皆是好風景,春夏秋冬各有韻味,烆州蕪江民風淳樸,來往行人商家絡繹不絕,街道商品琳琅滿目,食館酒樓林立,吃的,用的,小孩子喜歡,女兒家鍾愛的,茶館裏說書說史不斷,能人街頭賣藝。花樣多樣,一雙眼睛都看不過來。

趙烝提著一藍子的瓜果,“小侄子,嚐嚐。”

趙烝乃是趙譽的六叔,年幼時鮮少見麵,也隻是大年初一大朝會上遠遠的看過幾眼,那時隻覺得那人眉宇清雋,身若蘭枝。相處才知道趙烝身上帶著江湖浪人的不羈,又帶走文人墨客的才氣,臉上笑若春風,手腕卻果敢剛毅,有時真是叫人又愛又怕。

趙譽登基後,趙烝便扶持著自己。那時他初登皇位,老臣欺他年幼,在朝中又無根基勢力,鬧出了不少問題,趙烝以一己之力,為趙譽平定了不少麻煩。趙譽心裏感激不已,私下底無人的時候便以叔侄相稱。

趙譽咬了一口那碧綠色的果子,果肉如白玉,汁水充裕,回味爽甜。“甜脆爽口,好吃。”

“碧棗,產量不多,吃多了還容易積食,嚐嚐鮮就好。”趙烝早年不在京畿當他威風八麵的王爺,早早出門遊曆,曾經在烆州待過一段時間,對當地的風土民俗最為了解。

“看中哪個姑娘了跟六叔說,六叔給你做主,不必聽那些大臣的話,娶一個不喜歡的人那還有什麼意思。相看兩生厭,還不如不看。”趙烝說道。“那個怎麼樣,和你正般配。”

“六叔!別打趣我。”趙譽紅著臉,趙烝放聲大笑。

趙譽今年二十又一,卻還沒有立後。朝中的大臣真是頂著文官的帽子在做媒婆的活,家中有適齡的貌美女子,全往趙譽眼前推。

後宮諸事皆有太後做主,以一人之力回絕了大臣們殷切的提議。

皇後至今還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個位置一直空著,朝中權貴的心也懸著,心裏猜測盤桓這個無上的榮耀究竟花落誰家?

二人後頭突然嘩然起來,三五成群圍在一起,一個婦人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嘴裏自喊官人你死的好慘。

這吸引了趙譽的注意,當即撥轉碼頭朝那婦人而去。

“官人你死得好慘!”婦人坐在地上哀嚎,趙譽往屋裏頭瞧了一眼,一個男人趴在地上的血泊裏,屋裏頭一片狼藉。

死者是東街口賣肉的屠夫和二郎,他內人從娘家回來,一開門便見到了和二郎到在血泊之中,屍身還未涼透,家中的錢財不翼而飛。看熱鬧的閑漢們紛紛神探附身,推測思索,有人便懷疑是屠夫鄭鐵漢所為。

鄭鐵漢這人麵惡不善,據說連閻王都懼怕他三分,他和死者乃是同行,這同行將同行互看都不順眼。前幾日為了一件小事而當街大打出手,街坊鄰裏皆是有目共睹的,有人瞧見鄭鐵漢一身血衣,出現在和二郎的後門。

證據確鑿,可以移交官府處理,可鄭鐵漢拒不承認,聲稱身上的血乃是豬血,自己隻是恰好路過和二郎的後院,根本就沒有入室殺人。

雙方各執一詞,分辨不清對錯,揚言要去公堂對簿。

這時,一個帶著鬥笠的青年人倚在門邊訕笑了幾聲,身旁人好奇問道:“你笑什麼?”

青年人譏笑道:“當然是笑你們全部人了。”

這一句話引起了周圍人不悅,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壯漢揪著他的衣領,嗬斥幾句,眼前就要動起手倆,那青年人反手一撥,那人當即後退了好幾步,撞到了身後的人身上才停下來。

青年人聲音清朗,“我笑你們所有人都被這婦人騙了。”

婦人嗬斥道:“我幾時騙人,你究竟和鄭鐵漢是什麼關係,為何替他開脫,莫不是他的同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