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時歸(1 / 2)

有些地方,不想再去,如同有些人,無法再見,安思律已經消失不會再回來,她已經成為過去,她打包的曆史和過往,如同一種封存,在死去的同時便獲得了永久的生機,她知道自己終於和她分離,一去不回。

狄雲若站起了身子,望著無限寂寥的墳墓,輕輕的道了一聲,“別了。”然後,翻身上馬,狄光嗣也跟著翻身上了馬,馬兒不走,似是在告別,亦是無限的眷戀,明月踏著馬蹄,圍著墳墓轉了幾圈,終於揚起了長長的鬃毛,一聲長嘶,揚長而去。

這明月本是名駒,一直被禁錮,這樣的奔馳,卻也是它所期盼的,又和主人重逢,甚是舒暢,狄雲若雙腿一夾,馬兒疾馳,狄雲若和狄光嗣兩人隻覺得耳旁呼呼風響,房屋樹木不住的倒退,像無法再回的時光一般,心思寥落,隻剩下空白的記憶和追悔。

狄雲若知道,她的這一生終會帶著追悔,帶著對安思律的虧損在悔恨中渡過,哪怕隻是偶爾想起,亦會是疼痛的。

明月一口氣奔到了黃河壺口,明月的肩胛滲出了許多鮮紅如血的汗水,狄雲若心下憐惜,拿出汗巾給馬兒擦拭,汗巾之上滿身殷紅,狄光嗣也從馬上跳了下來,見此情景不由得大駭,抱住馬兒的脖頸不住的慰藉,明月嘶鳴了一聲,像是在嘲笑他一般,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狄光嗣的臉。

狄光嗣見馬兒健碩,並無半分受傷的跡象,傻傻的站在了原地,“姐,明月怎麼流血了?它受傷了嗎?”

狄雲若看著狄光嗣傻傻的樣子,不由得把全身的陰霾一掃而光,哈哈大笑起來,“這不是血,是汗。

狄光嗣一愣說道,“汗,紅色的汗?”

狄雲若道,“光嗣,這是一匹汗血寶馬啊。”

狄光嗣撓了撓頭,有些不解,“姐姐,這馬兒我也照顧了它快兩年了,從未見它流過血汗啊!怎麼它的汗竟然跟血一樣?“

狄雲若微微笑了一下,“西域大宛有一種天馬,肩上出汗的時候殷紅如血,肋如插翅,日行千裏,當年博望侯張騫出使西域,在大宛國見到了汗血寶馬,回來奏告漢武帝,漢武帝聽了,欣羨非常,命使者帶了千兩黃金,又鑄了一匹和真馬一般大的金馬,送到大宛國去,求換一匹汗血寶馬。”

狄光嗣“哦”了一聲,聽得出了神,隻聽狄雲若繼續說道,“那大宛國國王直言,天馬是大宛國的國寶,不能送給漢人,那漢使自居是天朝上國的試著,登時大怒,在大宛國朝堂之上出口無狀,打破了金馬,大宛國王見漢使無禮,便命人殺死使者,將黃金和金馬都奪了去。”

“姐,那大宛國又是怎麼得到的汗血寶馬呢?”狄光嗣的好奇心頓起,不由得開口追問。

“那是家馬和野馬交配而生的,史書上說,大宛國的附近有一座高山,山上有野馬,奔躍如飛,無法捕捉,大宛人便生了一個妙計,在春天馬兒發情的時候把一匹精心挑選出來的五色母馬放到了山下,就這樣,得了汗血寶馬了。我的這匹明月是隋文帝時候,大宛獻給他的汗血寶馬,後輾轉落到了太宗皇帝的手裏,後來卻有了後代了,這明月就是獅子驄的後代,因為它渾身雪白,故此沒有識得它是一匹汗血寶馬,我才僥幸得了它。”

狄雲若說到這裏,用手輕輕的撫弄著明月的鬃毛,明月聰慧,用長長的脖頸蹭著狄雲若的手。

“姐,你把剛才的那段講完吧,別吊著我。”狄光嗣嘟起了嘴巴,撒著嬌。

狄雲若輕輕的笑了,說道,“誰讓你插話,你若不插話,我也便給你講完了。”

“好姐姐,你快點給我講吧,我想聽。”狄光嗣用手拽著狄雲若的胳臂,極盡撒嬌之能是。

狄雲若清了清嗓子,她的聲音已不是最初的冰冷漠然,而是變得有些微的沙啞,聲音雖說是難聽了一點卻帶了一分溫暖,“漢武帝得不到寶馬,又見殺了使節,震怒非常,當下發兵數萬,令大將李廣利統帥,到大宛國取馬,為了誌在必得,把李廣利封為了貳師將軍。但是,從長安到大宛國,是要西出嘉峪關的,出了嘉峪關一路都是沙漠,無糧無水,途中士兵死亡無數,未到大宛,軍隊已經隻剩下不到三成。李廣利人困馬乏,一戰不利,退回了敦煌,向皇帝請命。漢武帝大怒,命使者帶劍守在玉門關,下旨說道,‘遠征兵將,有敢進關者一概斬首。’李廣利進退不得,隻能留在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