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在房中,如困獸般來回踱步許久,方兀地站住。
“去,把我兒夢庚、黃禦史、何督撫皆叫到這裏來,本侯有事,要對他們立即商量!”左良玉陰沉著臉,怒吼著對一旁呆立的小廝下令。
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小廝,頓時飛奔而去,有如離弦之箭。
很快,其子左夢庚、禦史黃澍、以及湖廣督撫何騰蛟,匆匆來到左良玉客廳之中。
左良玉一臉怒容,亦不多話,立即將密探之信,給眾人看閱。
眾人看畢,頓時皆是一臉震驚。
其子左夢庚最為激憤,他從椅子上騰地跳起,臉紅脖子粗地吼道:“他娘的,朝廷實是欺人太甚!說什麼防備韃子與流賊,其真實本意,無非是來防我等!哼,朝廷這欺壓苛待,竟視我等如反賊一般,那父侯又何必再為其效力賣命!孩兒認為,不若趁其關堡未成,便立即起兵,順江東攻,直取那南京小朝廷,擒了那弘光與一眾朝臣,方解吾恨!”
左夢庚話音剛落,黃澍亦插言道:“世子所言甚是!朝廷修造板磯城,離湖廣僅一步之遙,而離北麵的韃子與賊寇,乃是有數千裏之遠,卻說什麼0僅為了防虜寇,這般言語,簡直就是哄小孩子的把戲!有道是,君疑臣則臣必死,與其等到朝廷做好萬全準備,將我們套入絞索緩緩勒死,還不如趁朝廷尚未準備完全之機,就立即以清君側之名,起兵東攻,打他個措手不及!”
左良玉聽完二人之話,臉色頓是愈發陰沉。
不過,他並未說話,而是把目光投向一直捋須不言的湖廣督撫何騰蛟身上。
他看到,這位身材瘦小的湖廣督撫,臉色莫名緊張,而在不經意間與自己對視時,竟滿是躲閃之意。
見何騰蛟這般躲避態度,左良玉內心更是怒意泛起。
他沉聲問道:“何督撫,朝廷修造板磯城之事,你卻是作何看法啊?”
何騰蛟見他點名來問,心下暗歎,隻得硬著頭皮回道:“寧南侯,恕在下直言,現在這般局麵下,還是不要與朝廷弄得太僵為好。”
他話音剛落,那邊的世子左夢庚便厲聲喝道:“何督撫!你此事卻是何意?你可要搞清楚了,現在可是朝廷欺壓到我等頭上,並非是我等本意要起兵造反。你這般為朝廷開脫,卻是何意?莫非,你是受了小朝廷的暗中賄賂,才這般為其說話麼?”
“住口!不可胡說!何督撫向來為本侯忠心效事,豈是你所說的這般不堪,還不退開!”左良玉一聲喝罵,打斷左夢庚惡毒的質問,複對何騰蛟道:“犬子無禮,何督撫勿放心上,你有何話,盡可直說。”
何騰蛟心下苦澀,他一聲微歎,遂向左良玉拱手回道:“寧南侯,在下以為,朝廷此舉,實是受了寧南侯發兵攻打九江之刺激,為圖自保,才不不得行此舉動。故歸根究底,倒是多有誤會之嫌。若寧南侯立即上表,撤回全部圍困九江之兵馬,再向朝廷表明忠心,以示無貳,相信朝廷為了穩定大局,亦會重新考慮此事。”
他略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寧南侯,恕在下在此說句衷心之語。現在我大明,內憂外患,家國不寧,正是需要寧南侯這般擎天巨柱鼎力效持之際,又安可自起兵戈,自相為亂,以致親者痛,仇者快啊!要知道,現在韃子即將徹底滅了流賊,估計不日就舉兵東下,全力攻打我大明了。而在這累卵之危的緊要時節,寧南侯卻不禦外寇,反而同室操戈,算相攻伐,反去與朝廷爭戰不休。這般結果,無論誰贏誰輸,最終隻會便宜了那野心勃勃的關外韃子啊!舉兵一事,事關國家命脈根本,萬望寧南侯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