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卻已閉上了眼睛,溫聲道:“早些睡吧,明天還要去牛頭寺。”
辛夷心中滿是疑惑,見薛濤不願再說,也隻得閉上了嘴,胡亂和衣入睡。
翌晨,薛濤梳洗罷,在酒樓簡單用了些早餐,便和辛夷一起坐著馬車徑往牛頭寺而去。
嚴式的四名手下騎著馬緊跟在馬車後,片刻不肯稍離。
薛濤全不在意,一路遊興不減,遇有風景絕佳處便叫唐林停下馬車,帶著辛夷仔細賞玩。
如此行至日上三竿時分,後麵忽然追來一騎快馬,拿著鮮於冉的令牌請薛濤迅速回去,道是元禦史今日好不容易抽出空來,請薛校書到驛館一見。
薛濤無可無不可地叫唐林調轉了馬車,不緊不慢地跟著鮮於冉的人趕向驛館。
方至驛館附近牌坊下,忽聽前麵亂糟糟一陣馬蹄聲響,薛濤掀開車簾望出去,但見鮮於冉、嚴式等人簇擁著一個身騎青驄馬的男子走了過來。
那男子約摸三十上下,豐神俊秀、儀表不俗,行在人堆裏,宛如一隻白鶴招搖於雞群之中。
“薛校書——”鮮於冉馳馬上前,請薛濤下了馬車,指著身騎青驄馬的男子笑道:“這位便是對你久懷仰慕之心的元稹元禦史,你二人皆滿腹錦繡、名聞天下,今日晤於梓州,實乃我梓州一大盛事。”
薛濤含笑望向元稹,待他走近前來,微微欠身施了個禮道:“西川薛濤,見過元禦史。”
元稹在馬上怔了一下,過了會兒,卻既沒有下馬,亦沒有回禮,隻漠然看著薛濤道:“原來你就是西川薛校書,久仰——”
絲毫沒有想象中的熱情,這般冷淡,哪裏像是“久懷仰慕”的樣子?
薛濤麵上笑容不減,命唐林將馬車移至道旁,不卑不亢道:“元禦史忙於公務,薛濤怕是擋了元禦史的路。元禦史請——”
元稹的目光停在薛濤臉上,冰冷之下似乎掩藏著一絲別的什麼,但他還是將韁繩一扯,便要自薛濤馬車邊經過。
“哎,元禦史——”嚴式忽然將馬橫在了元稹麵前道:“公務雖然重要,然而難得兩位今日在此巧遇,我們作為東道主,若不請兩位吃頓飯,心裏如何過意得去?”
一個“巧遇”,將東川地方官的用心暴露無遺。好在這一切早在薛濤意料之中,她的麵色並未因這句話而有所改變。
元稹臉上浮起一層怒意,似欲開口斥責嚴式的無禮,目光自薛濤臉上滑過時,那怒意卻不知不覺間散了大半兒,淡淡道:“請薛校書吃飯自是份所應當之事,然若要請客,需由元某來請。若是兩位作東,元某身為監察禦史,隻怕有受人賄賂之嫌。”
“嗬嗬,元禦史玩笑了。”鮮於冉笑道:“大家隻不過一起吃頓便飯,哪裏談得上賄賂不賄賂?元禦史既要作東,便由元禦史作東好了。”
“元禦史請——”嚴式從元稹馬前讓開,引著元稹向薛濤居住的酒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