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凝汐和念兒也會過來一下,順便陪陪她。常常和本地人接觸,慶淑也開始模仿一些簡單的話語。有一天晚上,客人都走了之後,她突然拽住了林源的袖子,打手勢告訴他,她想學習漢語。
從此,林源每天都抽出時間來教她。慶淑學得很吃力,總是說不好。為了減輕林源的負擔,她常常半夜一個人來到院子裏練習發音。直到有一天,她嗓子啞了,總是忍不住咳嗽,林源才察覺到不對。
為此,林源更是盡力地教她。他心知自己寫字難看,便也偷偷練習。有一天,他和慶淑學習到很晚,不知不覺,兩個人都伏到桌子上睡著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亮。自此之後,他們之間有了一種無法言說的默契。雖然在語言上還有障礙,可是,隻要看看對方的眼睛,就大致能猜出彼此的意思。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半年,林源也漸漸動了心思。終於有一天,他鼓足了勇氣,拉著慶淑來到了一家成親的現場,指了指那個新娘,又指了指她,問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慶淑直視著他的眼睛,臉色微紅,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凝汐和常升替他們選了個好日子,在大家的祝福聲中,他們舉行了婚禮。
後來,從慶淑斷斷續續的訴說加手勢中,大家漸漸了解,原來,慶淑從小父母早逝,隻和祖母相依為命。後來祖母過世,她聽說上海要招女工,可以邊學習邊掙錢,便報了名。來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是洋人們設下的騙局,被送來的女子都會成為他們的玩物。得知了真相,女子們發起了一場暴動。可女子的力量哪裏抵得過那群有槍的屠夫。他們向眾女子舉槍掃射。慶淑剛要向前衝,卻被一位中了槍的姐妹壓著躺了下來。那位姐妹臨死前,拚著最後一點力氣叮囑她,要她先裝死,以後一定要活著出去,為她報仇。之後,她就被屍體遮了個嚴嚴實實。
直到那群人離去很久,她昏睡了一會兒,確定了沒有人後,才從屍體堆裏爬出。以後,她就開始了流浪的生活。由於語言不通,她無法求助於他人,自然也沒有人幫她。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多天,也一直沒吃東西,直到進了食客居。
直到現在,慶淑依舊難以聽懂複雜的句子,就連說簡單的話也磕磕絆絆。但兩個人一直很幸福,極少吵架,這就夠了。為了她,林源的字變得漂亮了許多,因為這件事,林源一直被他們打趣。
第二天。
“姐,你要回京?還打算把我們留這裏?”林源一進門就嚷嚷開來。跟在他身後的,是腹部微微隆起的慶淑。
“這邊的店鋪需要有人照顧,我信任你們。”凝汐微笑道,“況且慶淑懷著孩子,不能走太遠。你們留下來,我放心。”
“說來也是,隻是這消息太過突然。”林源有些懊惱,“而且,你們都不問我意見,就自作主張,太不把人當回事兒了!”
“三家店鋪都由你管,多好的差事,要是不把你當回事兒,能給你嗎?”凝汐笑道。
“那……什麼時候動身?”林源問道。
“就這幾天吧,既然決定了,就早些行動。”
“汐兒,那個秦憶風又來了。”念兒走進來道,“也不見他說話,就守著一壺茶一個人喝著。”
“現在又不是吃飯時間,他來幹什麼?”凝汐狐疑著,一隻腳剛踏出門外,又回過頭去,叮囑屋裏的幾個人:“我要回京的事情,千萬要保密,尤其是對那個秦憶風,切記!”
凝汐一走,念兒便感歎道:“一直要這樣封閉自己,不肯給那個人一個機會嗎?”
“算了,格格不喜歡,錯過了也罷。”林源道。
“喜歡不喜歡,她自己最清楚。但是,如果喜歡,卻不敢在一起,那就可惜了。”念兒道,“秦憶風是個好人,又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她。格格如果早遇到他,該有多好?”
二樓的桌旁,凝汐冷眼看著秦憶風一個人喝著茶,忍不住開口道:“我隻聽說‘借酒消愁’,這‘借茶消愁’還是第一次見。”
“我沒有愁什麼,別自作聰明。”秦憶風抬起頭,微微一笑。
凝汐到他對麵坐下來,一把奪過茶杯,說道:“這是陳年的舊茶,別喝了。”
“你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好心?”秦憶風笑道。
凝汐沒有正麵回答,反問道:“我還真不明白,堂堂上海灘的秦大爺,想喝什麼好茶沒有,怎麼偏偏要來我這裏喝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