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頭戴竹冠的張良,跪坐在葦席上,窗外是無邊的黑暗,一盞油燈如豆,將他神色照的難明。
他就那樣跪坐者,目光有些空洞的注視著眼前的條案,整個人都被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所籠罩。
往事曆曆,在他眼前一一浮現,祖父父親曆任韓國五朝國相,地位顯赫,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之況如今思來,依然曆曆在目。
這些本來能夠一直持續下去,依照他的家室以及才學,擔任韓國宰相是板上釘釘之事,隻可惜,後來秦王政派內史騰突然南下過黃河,破韓都城鄭,韓王安投降,韓國覆滅……
國都沒有了,更不要說當國相了,國仇家恨充斥胸中,平靜的外表下卻燃燒著強烈的複仇火焰,他弟死不葬,散盡家財,隻為謀殺秦始皇…
…博浪沙一擊,天地變色,隻可惜此時天命歸秦主,他也隻能匆匆而走,隱姓埋名,靜待風雲起。
陳勝吳廣揭起大旗之後,他也拉起一百多人,本欲奔赴景駒,結果在得遇見在下邳一代活動的劉老三,相見之後,甚是投機,於是就改變了注意,跟隨了劉老三……
項梁項羽勢大,集各路義軍首領於薛地,共商大事,一心不忘複國的張良,趁機向項梁提出立橫陽君成為王,恢複韓國,作為反秦的一大勢力。
當韓國複立有王,他為司徒,擁著韓王成帶著兵卒,重新走到被設為潁川郡的韓國故地時,多少年的艱難險阻、生死一瞬都化作了會心一笑……
在這一刻,他的那遊蕩了多年的心才算是有了歸宿。
他下定決心要將韓國打理好,隻可惜本身實力過弱,在與秦兵爭奪潁川之時,互有勝負,僵持不能下,之後,劉老三領兵至此,解除韓國危情。
他雖然想要留下盡心竭力輔佐韓王,但先前經曆讓他認識到韓國勢力的弱小,恰好此時,劉老三又邀請他隨軍西行。
為了給韓王成尋找一強有力的臂膀,他便應了劉老三之邀,一路的出謀劃策,殫精竭慮,終於趁機率先拿下關中,令的秦王子嬰開城來降。
那一刻,他終於稍稍的鬆了一口氣,以為憑借自己的努力,終於為韓國找到了強有力的外援……
隻可惜啊,所有的謀劃,所有的努力,都隨著那一劍的插入以及沛公的身死,沉底化為了泡影……
那一刻,他是真的憤怒,一半為了劉老三,一半為了弱小的韓國……
沛公的死,絕對有蹊蹺,鐵定是項籍那豎子所為!
但知道了又如何?
有了韓國這個更為重要的牽絆,他是真的沒有辦法跟這豎子徹底翻臉……
從過了午時開始,他就一直在等項籍這個豎子前來見他,對他施展禮賢下士這一套。
這些年裏,他頗有名聲,特別是做了韓司徒輔佐韓王成複國,隨著沛公一路出謀劃策兵進鹹陽之後,聲名更顯。
而且他與項家人,早就有舊,今日又見了項籍對他的維護之後,更是自信滿滿。
隻可惜,從日中等到日落,再到如今的滿天星鬥,他都沒有見到項籍前來見他,不僅如此,連派人請他過去都沒有……
如今的情形,沛公身亡之後,天下就數項籍一家獨大,為了韓國利益著想,他不敢過分的擺架子,因為他以前仔細的分析過項籍此人。
這人與沛公不同,不是利益至上之人,觀他行事,更多的卻是從心,不少時候,隻要是他認準了的東西,即便是拚著多折損一些,也偏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