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間,又到春季濃重之時,雜花生樹,飛鳥穿林。春色怡人談複濃,南山花放北山紅,楊枝吹做千條線,喚侶黃鸝弄曉風。隻見那百花深處,杜鵑成群,飛來飛去,爭鳴不已,把春光點綴得十分熟透。
暮春時節,天氣更暖和了。田裏到處是熱鬧的蛙鳴,黃鸝,杜鵑悠徐地發出婉麗的啼聲,茁壯的秧苗青翠欲流,堤上的楊柳,已經把鵝毛似的飛絮漫天漫地的灑下來;藍湛湛的天空像空闊安靜的大海一樣,沒有一絲雲彩,空氣濕潤潤的,呼吸起來感到格外清新,在陽光下,萬物都像重新塗過各種顏色的油漆,顯得一切都是新生的。
我躲在那茂盛的大樹後麵,側身靠著樹幹,目光不住的在四周環視著,這春日裏的景物是很迷人芬芳不錯,這溫暖和煦的陽光,我好似已經有許久都未看到過了,這一年多來,不論我去到何地,身後總是跟著一群來意不軌的人們,我知道他們追尋我的足跡是為了什麼,還不就是想要取我的性命嗎。
正因為清楚的知道,我才不得不多加謹慎,我是想過自我了斷沒錯,可是,卻在動手之際遲疑了一下,這回頭仔細想想,那日我若真的劃了下去,這往後的日子她必定會過的風光無限安枕無憂吧,我現下落到今日這般境地,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我怎能因為承受不住喪失親眷的打擊,就自暴自棄舍去性命呢?
她越是想要取我性命,我就越不會遂她的願,同胞姐妹又如何,往昔情誼深厚又怎樣,她這個做姐姐的都沒將那些情誼血緣放在心上,反倒處處威逼,屢屢痛下殺手,我又為何要顧忌那麼多,在意那麼多呢。
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會覺得落寞罷了,當原先那溫馨和美的畫麵,一幕幕的浮現在眼前的時候,我的身體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抽痛著,如今物是人非,徒留我矛然一身,失去了所有,親情,友情,甚至連自己那莫名的情緒都在漸漸失去。
我真的好怕,也真的好無助,在這偌大的蒼國之中,卻無我的立足之地,不論走到哪裏,身後那被派來取我性命的殺手,都一直緊跟在我身後,雖說距離甚遠,但我卻還是可以感覺到他們身上殘留的刺鼻血氣,他們的身上染盡了我宣家,幾十口人的鮮血,我豈能輕易遺忘。
那夜宛如地獄般的情形,還清晰的印在我的腦中,爹娘的死狀,翠兒以命相救,那殷紅的血,染遍了宣府,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濃重的腥氣,四周燃著熊熊火焰,我呆站在火場之中,看著身周那些早已沒了呼吸的屍體,淚流的不可抑製,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不論她是否還記得那可笑的約定也好,不論她是否還會惦念舊情,我與她是絕對不會重歸於好,我們再也不會躺在一個床榻上,嬉笑打鬧,也不會再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不休,舊事如煙過,現在的我,一無所有,與她更無半點聯係,若真的要說有,那大概也隻有仇怨之說了吧。
我看著遠方天際那紅的似火的豔陽,不禁垂眸苦笑了一番,繼而,理了理身上的布衣,轉身離去,我不知該去到哪裏,隻能繼續這樣漫無目的走下去,以地為床,以天為被,盡管日日食不果腹,衣衫殘破,但隻要能活著就好,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那將我宣家推上頹敗之路的女子,就休想活的安穩!
不知走了多久,隻知我抬頭之際,遠遠的瞧見,離我不遠的地方,有一間茅草屋,這屋子雖然破敗,但卻勉強可以遮風擋雨,這在外逃亡的一年間,我那頑劣性子收斂了不少,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同時也體會了不少人情世故,這世間的人都居心叵測,太過險惡,不能輕易相信,唯一能相信依仗的,從始至終,就隻有自己而已。
我在茅草屋內轉悠了一圈,細心打量了下這屋內擺設,雖然屋裏灰塵頗多,也沒什麼可用之物,但卻勉勉強強可以讓我小住幾天,待想到去哪裏時,在動身離去也不遲,我深歎了口氣,抬腳邁出門外,想在這茅屋四周看看有什麼可以用來添飽肚子的東西,就在這時,我身側那茂密樹林中卻響起了一陣細微的窸窣聲,我心裏一驚,急忙跑至一旁的灌木叢中藏身,微微頷首,凝神靜待著那樹林之中的人顯露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