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怒放 在地獄的雙生花 六(1 / 2)

天氣愈發的冷了,街上的行人,也日漸多了起來,臨近年節,香城四處都掛滿了紅色的大燈籠,張燈結彩,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眼前的景象越熱鬧,就越覺得自己處境淒涼,旁人都在置辦年貨,等著過節,而我卻在青樓內陪酒賣笑,伺機複仇,這鮮明的對比,是何等的諷刺,人與人的命運,真的就相差這麼多嗎?

我也想同旁人一樣生活,不必被這怨恨折磨啃噬,每當看見街上攜老帶幼的人們,我便會回憶起,原先在府中的那段日子,雖談不上和睦美滿,但卻平淡安穩。每每去想往昔的日子,總是會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想去記起,卻怎麼也憶不起。

作為斟酒舞姬表演的第三十天,我終於成功博得了不少男子的青睞,同其他未真正成為青樓女子的人一樣,我也以紫紗遮麵散盡渾身解數偷取人心,待紫紗取下那日,便是我要賣出頭夜,“功成名就”那時。

看似有情,卻又漠不關心,遠觀去身形窈窕,近看卻無法窺清容貌,此等忽遠忽近的神秘感,無疑不是勾引男人的一劑良藥,隻是這過程太辛苦,要忍受的,也太多。夜深人靜時,浸泡在浴桶內,一遍遍的清洗著,被那些風流浪子摸過的手,恍惚覺得自己渾身汙穢,就算泡在浴桶內整整一夜,也無法清洗幹淨。

每晚,我都坐在銅鏡前,一遍遍練習著笑容,可是當嘴角上揚,偽裝出的溫柔麵容上掛著笑意時,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這是自己生平最難看的笑容,盡管嘴角微揚,但眼眸中,卻不見絲毫笑意,那雙黯然無光的眼眸中,隻有無盡的深邃與冰冷,全然沒有一點愉悅。

日子如流水般,轉瞬即逝,整日渾渾噩噩的過著,待回過神時,已是大年夜。樓裏的姑娘都比平日裏要開心許多,每個人都穿戴出自己最美的衣裳,打扮的花枝招展,欲想從那些客人手裏拿到厚厚的紅包,但身處萬花叢中的我卻與她們不同。

從今個兒一早起,我便將自己關在屋內,不曾邁出房門一步,屋外正奏著樂,想必那在門外等候已久的客人們,也已進樓尋樂了,此時樓裏喧鬧異常,沒有人會在意其他的事情,對我來說,這正是個好時機。

後院寂靜一片,隻有那五彩的燈籠在風中搖晃,我抱著一遝紙錢,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往噝噝燃燒的火盆中,投下一張又一張的紙錢。晚間的寒風,吹亂了我的鬢發,撩起了我的白衣,濃濃煙氣從火盆中冒出,隨著風向四散,我捂鼻輕咳了幾聲,繼而便又往盆中投了幾張紙錢。

在青樓中給爹娘燒紙錢,我還真是不孝呢,可是又沒其他的辦法,宣府我是回不去了,更不可能將自己的身世告訴他人知曉,這世上的人都居心叵測,不論是多親近的朋友也好,不知何時,就會倒戈相向,所以,對於本就身處困境的我來說,唯一自保之法,就是閉緊嘴,對往昔的一切,不提一字,隻有這樣,我這命才能活的長久。

燃盡的紙灰隨風而起,飄落在我的臉上,身上,懷中的紙錢已經燒盡,但我卻仍跪坐在地,不肯起身。凜冽的寒風從四麵八方,向我襲來,它們竄進我的衣襟,裙擺,吹紅了我的十指,迷了我的雙眸,可我卻絲毫不覺得冷。隻是漸漸攥緊的手,出賣了我的內心,身體隨之輕微的顫抖起來。

我不是因為涼意襲身,而是猛然想起了許多不該在此時想起的事情,爹娘的笑靨,不斷的在我腦中閃現,心口似被針紮著一樣,痛楚入骨,隻要我的願望還沒實現,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還呆在這個熟悉的地方,我就無法忘卻,無法忘卻那夜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