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掩藏的與被遺忘的(1 / 3)

周衍自認並不是一個很放縱的人——事實上,任何一個稍微熟悉他的人,都會覺得他這個人是有點兒過分克製了——連著這句他對自己的評語也是,太克製了。林宜佩曾經跟他開玩笑,可能他們霸道總裁這一行都這樣。倒不是不苟言笑,而是周衍永遠都會選擇去做他認為“正確”的事,無論他的家境和今時今日的社會地位給他提供了怎樣的便利,他似乎都萬分警戒一樣,從來不去揮霍這種特權。確切的講,周衍是一個對自己的欲望極度克製的人,無論是欲望是關乎權力、金錢,抑或是肉體。

但極度克製,並不代表沒有。

比如現在,他就不是很能、也不是很願意去克製。初升的太陽把睡在他身邊的顧驚秋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光,連頭發絲都閃閃發亮。他未著寸縷,皮肉在陽光下白得堪比石膏的雕像,但又比雕像更加流暢、更加柔軟。周衍看著他肩背上練出來的好看的肌肉線條,就忍不住想起昨晚在黑暗中的一切,想起那具雕像一樣的身體在他手心裏綻放的蓬勃的生命力。那種欲念幾乎瞬間就突破了周衍多年來克製的閾值,讓他忍不住又伸出手去,一遍一遍地在顧驚秋的腰背上流連。

顧驚秋醒了,他艱難地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然後伸手把周衍的手攥緊了牽到了嘴邊,輕輕地吻了一下:“早。”

他的聲音裏有一種異常繾綣的沙啞,唇上也帶著莫名的嬌豔,簡直像一朵初綻的玫瑰,讓周衍很想用手指揉一下,手癢了半天,又不舍得,便俯過身去,胸膛的皮肉貼近了他的,壓著他結結實實地接了一個吻。

顧驚秋終於被他徹底吻醒了,哭笑不得地雙手捧著他的臉,硬是把他的腦袋推開了幾公分,然後才雙眼直視著周衍那雙在陽光下淺得惑人的瞳仁,輕聲道:“周衍,生日快樂。”

周衍抱緊他,腦袋像落水的狗一樣甩了兩下,掙脫開他的鉗製,然後又埋進了顧驚秋的頸窩裏:“你再叫我一聲。”

“周衍?”

“嗯。”

顧驚秋笑起來:“這有什麼稀奇的?”

周衍的聲音悶悶的,像小孩兒撒嬌:“你以前都叫我周總。聽著生分。”

“沒有的事。”顧驚秋安撫式地拍拍他的後腦勺,“後來叫你周總都是在擠兌你而已。”

周衍毫不猶豫地張嘴又在他脖子裏咬了一口。顧驚秋被他咬得直抽冷氣——這回是真疼得,他一個激靈,險些從床上滾下去,又被周衍撈住了。氣得他笑罵了一聲“你這老狗”,周衍還沒來得及反擊,門口已經傳來了林宜佩輕輕敲門的聲音。

顧驚秋大概是被昨天早上Emma捶門捶出PTSD了,一聽見聲音就警覺地開始滿床找衣服——這不太容易,他的衣物都散落在房間裏,扔得遠不說,方向還都不一樣。顧驚秋一邊撿起自己的褲子一邊回想昨晚“脫衣服”這個環節,然後確定了這事兒確實是周衍幹的。

林宜佩聽見屋裏的動靜,知道他們已經醒了,便沒有再敲門:“Ian,快起來了。一會兒Leo和他老婆就到了。”

顧驚秋仿佛失憶,一臉茫然地看著周衍:“誰要來?”

“我同學。”周衍也爬了起來,順手把壓在枕頭底下的一件皺巴巴的T恤穿在了身上,然後發現那是顧驚秋的,“今天有個生日party,忘了?”

顧驚秋站在原地,整個人都被一種後知後覺的緊張和焦慮攫取了。

對啊,那個生日party,就是今天了。

他語無倫次地說:“我,我也要……出去跟大家……?”

周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然呢?你要找個櫃子藏起來?”

顧驚秋沒心思理會他的“哈利·波特”梗*:“那我……跟你……不是,就……”

——那我應該,以什麼身份介紹我自己呢?

他說得亂七八糟,周衍卻像是毫無障礙地聽懂了,幾乎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寶貝兒,恐怕你今天得從那個櫃子裏走出來了。”

顧驚秋站在原地,茫然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周衍從地上把自己的T恤撿了起來往他懷裏一丟,然後瀟瀟灑灑地擰開門走了出去:“我先去洗漱了,男朋友。”

顧驚秋接住衣服,愕然地轉頭看他穿著自己的衣服出去了——而且還穿反了,那件被他當作睡衣的T恤正麵印了一個碩大的、比著中指的拳頭,此刻正耀武揚威地貼在周衍背上。顧驚秋看得笑了起來,然後越笑越控製不住表情,突然猛地往床上一撲,把臉埋進了周衍塞給他的那件衣服裏——帶了點酒味,還有周衍身上,他已經聞得習以為常的香水味。

哦,是男朋友了啊。

周衍的同學和在留在美國的很多華人一樣,都留在了加州。要到洛杉磯來都不算遠,離得近的上午就到了,一起幫著在後院裏架了鐵爐準備烤肉。麵對顧驚秋的存在,周衍甚至都沒有怎麼費神解釋,大家就毫無障礙地理解了兩人的關係,等到了下午大家都差不多到齊的時候,顧驚秋已經麻利地跟Leo的老婆在鐵架邊上一邊烤香腸一邊聊國內娛樂圈的八卦了。有孩子的基本都帶了孩子過來,Emma是最大的那個,儼然便成了孩子王,帶著另外三個小朋友恨不得泥裏打滾去。林宜佩一開始還試圖管一管,後來也就幹脆撒了手,手裏端了一盤香腸和牛排的大雜燴過來找獨自坐在院子的角落裏接電話的周衍。

“喏,你們家阿秋給你烤的。”

周衍沒理會她,手裏舉著電話,麵上沒什麼表情,嘴裏隻是“嗯”,“嗯”了兩聲:“不用等我回去,就按照你的方案來。”

林宜佩略無奈似的,把盤子往他腳邊一放。周衍終於掛了電話,抬頭笑罵:“你喂狗呢?”

一邊說著,一邊一點兒不嫌棄地把盤子又撿起來,叉了香腸就往嘴裏送。顧驚秋從燒烤爐那邊看過來,和他四目相對,隨即便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周衍也笑了,遠遠地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林宜佩從鼻子裏笑了一聲,也坐到了他身邊,習慣性地,又點了一支煙。

周衍也不說話,慢條斯理地吃他的香腸,眼睛就隻盯著顧驚秋看。Emma跑到他身邊,向他討一根雞翅,然後又歡脫地跑走了,把手裏的雞翅給了另一個小朋友。自己又跑回來再討一塊別的什麼肉。如此來來回回的,顧驚秋也不厭煩,反而舉著手裏一塊雞排逗她。他身量本就高,Emma整個人才勉強有他腿那麼長,耍賴似的抱住了他的腰隻是一味地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