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送的禮物是一塊手表。
顧驚秋自己對手表的研究不多。以前還是季珃的時候也有過幾塊手表,來去都是別人送的,最多知道個牌子,具體多少錢是不清楚的。直到當年急著回國的時候就把手上的表摘下來給了那個幫他做假證件的墨西哥人,才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出來大概是很貴的。現在做了男明星,要置辦“行頭”,但他自問是個糊咖,沒必要戴個名表招搖。
也許周衍就是看他沒有一塊拿得出手的手表才會送吧。
顧驚秋低頭看了看躺在精致緞麵上的禮物,牌子倒也不是什麼嚇死人的大牌子,就是設計得相當好看,純銀色的表盤在光線下折射出滿滿金錢的味道,更難得的是表盤上日期和月相的地方用了個視窗的設計,裏麵用琺琅雕了簡筆的日月山河的意象,大氣又精致。
——他說要把心裏還剩下的那點兒日出山海都送給周衍,他就真的送還了他一段日月山河。
顧驚秋輕笑了一聲,沒什麼特別觸動的樣子,把那盒子又扣上了,得體地朝周衍笑了一下:“周總有心了。”
這頓飯局幾乎算是接近尾聲了,人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在周衍過來送禮物之前,顧驚秋已經迅速地刷完了微博。果然,“顧驚秋替身”的詞條已經下去了,但是換成了另外一個,“冰山美人顧驚秋”,點進去一看,全是林子安一臉冷峻的樣子,什麼陰陽怪氣的都有,話題已經直接從替身轉移到了麵癱演技上麵。
顧驚秋把手機摁滅了,看到朱正陽湊到了周衍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周衍笑了一下,做出了一個示意他不用擔心的表情。然後才走了過來,把手裏的禮物送給了他。
聽到顧驚秋的回應,周衍也客套地回了他一個微笑,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冷淡:“我準備上樓去了,你方便送一送我嗎?”
顧驚秋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掂量他話裏其他的深意,但終究是沒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招手叫小白過來收好了那塊手表,然後起身披上了自己的西裝外套——因為有媒體在,顧驚秋還是像模像樣地盛裝了一番,好在眼下雖然是七月裏,餐廳裏冷氣還是很夠的。
“好,我送送周總。”
周衍笑了一下,和他並肩往外走:“新劇組還好嗎?”
“挺好,時裝戲總歸輕鬆一點。”
“跟杜莎合作得怎麼樣?我今晚都沒看到她過來。”
“她不喜歡這種場合。”
周衍就點點頭,也沒說什麼,杜莎是圈裏出了名的有個性,說好聽了是清高,說不好聽了就是目無下塵。從來不肯按照“遊戲規則”來,當演員就是來搞藝術的,但實在是才華橫溢不可多得,所以還真的有底氣純粹地就搞藝術。
兩人已經走到了廳外,顧驚秋停了一下,忽然道:“我有的時候看著她,覺得這個圈子其實也很大,什麼樣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玩那些手段,就這麼自己活自己的,也挺好。”
周衍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怎麼?被黑了一次,怕了?”
顧驚秋沒搭茬,隻是意味不明地歎了口氣,伸手要替他摁電梯,卻被周衍輕輕地握住手腕製止了,示意他先不急:“阿秋,你在想什麼?”
顧驚秋微微用力掙開:“我不是怕。”
“……嗯。”
一段詭異的靜默。
周衍似乎尤其有耐心似的,就站在那兒看著他,眼神溫和,神態放鬆。但是顧驚秋知道,周衍每次這樣的時候,實際上都在用一種非常堅定的態度壓迫著對方,逼得他不得不說點兒真心話出來:“我知道你在我身上費了很多心血,我不是那麼不知好歹的人。”
周衍點點頭,感覺他話裏還是有話:“但是?”
“但是。”顧驚秋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一直以來想的都沒有那麼多,我隻是想好好演戲。”
周衍的眼神微妙地變了一下,整個頭都往後仰了一仰,呈現出一副難以置信的姿態:“你是覺得,你不需要被營銷?”
顧驚秋噎了一下,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甚至眼下的這一幕都讓他覺得因為過於熟悉而不耐煩,他總是天真到可笑的那一個,而周衍高高在上,對他的理想主義露出獨屬於“成年人”的微笑,帶點兒縱容,但更多的是輕蔑,像看著一個叛逆的中二病少年一樣。於是顧驚秋真的就像一個被冒犯了自尊的青春期少年一樣,瞬間豎起了自己全身的刺:“我沒有這麼說。我要是不需要營銷,就不會糊了這麼多年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