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嗎？”
顧驚秋抬起頭來，看到周衍的臉映在了衛生間的鏡子上，他人站在門邊上，一隻手撐開了衛生間的門，從門縫裏可以看到外麵來來往往的人群。他今天穿得很休閑，就是最普通的T恤配牛仔褲，跟外麵市政廳裏西裝革履，煞有介事的人們比起來，怎麼看都不太正式。
顧驚秋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穿的還是一條鮮豔的五分褲，恨不得踩個人字拖就去海邊了。
他低頭輕輕笑了一聲，還是無法相信，他們是來結婚的。
周衍看他神色有異，終於皺起了眉頭，走進來把門掩好，看了看衛生間裏並沒有別人，才輕聲道：“要是你現在後悔也沒關係……”
說著說著，自己也像是覺得有點兒荒唐似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確實，太倉促了。”
從昨天玩笑式的“求婚”到現在兩個人站在市政廳裏總共還不超過十二個小時，而他們的手機都已經發來了提示，提醒他們下午的飛機飛回北京——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件事都太瘋狂，太衝動了。
簡直像兩個喝醉了酒就去拉斯維加斯結婚的高中生。
顧驚秋搖了搖頭，沒說後悔，隻是拉住了周衍的手，放在手心裏珍而重之地摩挲了一下，深深地看進了他的眼睛：“周衍，你真的想好了嗎？”
“跟你過一生嗎？”周衍笑起來，回握了他的手，“想好了——結婚？當然還是看你。”
“我是說……你真的不用先去做個財產公證什麼的麼？”
“啊，這個啊……”周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覺得顧驚秋說得挺有道理似的，“我覺得，這個結婚證在國內沒有法律效力吧——”
顧驚秋故意作出了一臉“好啊原來你都是哄我的”表情，立馬就要抽手走人。
周衍趕緊一邊笑一邊摟住了他：“不過！不過！我在美國的財產也不去公證了，都是我們共有的。”
顧驚秋哪是真的為了財產不財產的，但都說到這份上了，好像也真的沒什麼可以顧忌的了。他想了想，剛剛才抽出來的手又握了回去，牢牢地牽住了戀人的手：“那妥了。走，我們結婚去。”
林宜佩已經等在門外了。其實周衍和顧驚秋這一趟過來就是陪紀父來遷一下紀然的遺骨，甚至都沒有通知她他們來了美國。所以早上六點接到周衍電話說馬上開車過來給他們證婚的林宜佩現在穿得跟他們差不多隨意，而且滿臉都寫著“等你們結完婚看老娘不活剮了你們”，嚇得給他們簽發證件的法官都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連問了好幾遍，總覺得他們不像是正經來結婚的。直到林宜佩夾槍帶棒地暗示法官是因為他們是同性情侶而這麼磨磨唧唧，法官才立刻簽發了結婚的證件。然後兩個人連結婚誓詞都沒有來得及交換，直接就提著行李去機場了。
顧驚秋就這麼加入了娛樂圈隱婚一族，這也實在是沒有料到的事。
周衍很重儀式感，雖說什麼婚禮啊蜜月啊都是妄想了，但還是親自去了一趟意大利訂做了對戒。顧驚秋則早已一頭撲進了《過雲》劇組，又開始過上了腳不沾地的威亞生活，根本什麼都沒管。戒指都是旁人送到酒店的，顧驚秋某天下了戲回房間，就看見床上用玫瑰花鋪了一顆心，中間擺了一個絲絨的戒指盒，整個畫麵都洋溢著一種爛俗的浪漫，讓顧驚秋又是好笑，又是不好意思，感動也感動得勉為其難。好在戒指非常低調，表麵上一顆鑽也沒有，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鉑金指環，做了極簡的水波紋樣式，內裏鑲了一顆鑽，戴在手上就完全看不到了。盒子下麵還壓了一張紙條，用意大利語寫了一句話，“Amorull’amatoamarperdona.”*
顧驚秋讀了一遍，沒看明白，嘴角卻還是忍不住地勾起了一抹笑，心道又不知道是他從哪兒聽來的爛俗情話——當然，在隨後的視頻通話中，周衍顯然狠狠地被他這句“爛俗情話”刺傷了。
“這是《神曲》裏麵……”周衍委委屈屈地試圖解釋，說了一半，又憋了回去，“算了，不說了。”
“別別別……”顧驚秋知道錯了，趕緊討饒，“我想聽，真的，你就說嘛。”
“不了，太爛俗了。”
顧驚秋“嗷”地一聲把臉埋進了枕頭裏，頭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因為不解風月而辜負了少女心事的直男一樣，快手足無措了。
“阿衍？小衍？周小衍？”顧驚秋試探著換了好幾個稱呼，周衍隻當沒聽見，手機架在一邊，給他現場直播自己是怎麼處理工作的。
顧驚秋服輸了：“老公，我錯了。”
“……”
鏡頭下的周衍明顯地僵了一下，顧驚秋就看著一抹詭異的潮紅迅速地從周衍的耳根爬了上去，然後視頻就被人“啪”地一下切斷了。
顧驚秋愣在酒店的床上，半天才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得意得像是紈絝子弟調戲成功了某個貞潔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