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穿行在街巷間,隻要看到什麼新鮮物件、吃食,淩兒定然買下,也不管吃得了吃不了,反正一股腦全甩給了冷鷺。
看著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冷鷺敢肯定:這次出逃是早有預謀的!
這小子到底帶了多少錢,一路上花起錢來從不手軟,就是在林中獵戶家借住,他也會大把大把的給人錢財,這架勢哪裏像是他嘴中所說的燕雲豪族,就是江寧的那些貴公子們也就不過如是了。
“唔,唔,真燙啊。誒,聽說江寧在此設了一間樂坊,那些有錢有勢的家夥都會去玩,肯定不錯。走,咱們也去瞧瞧熱鬧。嗯,上次爹的那些荔枝蜜便是江寧弄來的,說不定可以再弄點。哎呀,放心,到時少不了你的。”
見他一麵啃著手上才買回來的烤地瓜,滿腦子還在想著其它美食,冷鷺不禁有些疑惑,這小子肚子裏到底能裝得下多少東西。
不過,眼下的靖柳城中卻有不少來自江寧、廬陵和彭東朝廷設立的鋪子,多為買賣之用,當然更有為各國來此的達官貴族所設置的驛館,其裝潢布置都極盡奢華。而江寧更是在此開設了像樂坊這類的煙柳之所,而靖柳城也無宵禁,這些地方當然就成了富商貴胄們最愛的去處。
不過碧翠海律法本不允娼妓,不允鬥獸,更不允奴隸販賣,可自開放了靖柳城後,至少在這靖柳城似乎並未多有約束。
為取悅牟利,各歡場開設六博、投壺、擲骰,各壓彩頭以資助興,又在芷蘭城購置了奴隸帶進碧翠海以供使喚,更多置伶人藝伎,以供歡愉。
而這江寧朝廷設置的伶樂坊,便是靖柳城中最富盛名的伶伎歡愉之所,其坊中伶伎之人多為江寧罪人,被發放至此已是不幸中之萬幸,由此在其伶伎的表麵之下實也少不了行娼妓之實,而膽敢在此買娼者皆非尋常富貴之人,兼之伶樂坊隻暗行此事且因其為江寧皇族私產,往來賓客皆不敢過縱,季家便是知其幕後所為,隻不過火,便作視而不見。
“大叔可知這裏有一座江寧朝廷設的樂坊?”
少年掏出幾枚銅錢遞給眼前這中年漢子,這是一名來自戈陽的小販,在此售賣些栗子。
“小公子說的是那伶樂坊吧?”
中年漢子有些詫異的看了看眼前這少年,又看了看他身後形影不離的冷漠年輕人,心道又是哪家的小少爺在此閑轉,怕是聽聞了伶樂坊的名頭想要去見識見識:
“小公子往這個方向沿居客街行至底,然後往南上了居心街繼續沿這個方向前行,不遠便可見伶樂坊。那裏雖是熱鬧,可小公子隻二人前去怕是不太好,還是改日與家人同去好了。”
中年漢子也不知道眼前少年到底是何身份,瞧打扮更不像江寧人,可身邊隻有一人護衛,看樣子雖是不簡單,卻也是年輕的很,那伶樂坊中的客人繁雜且非富即貴,眼前二人若是不幸與人發生衝突,隻怕免不了要吃虧,這便好言提醒。
“謝謝大叔,我難得從燕雲來此,隻去嚐嚐江寧美味,聽說這江南不僅風光好,吃的也好,今天定要去嚐嚐。”
一聽眼前少年是燕雲而來,這要去伶樂坊不是自找沒趣麼,一抬頭剛要再勸,少年與那年輕人的身影已是沒入人群,中年漢子不禁搖了搖頭,卻也沒辦法,隻能繼續低頭擺弄自己的栗子。
“哎喲,這位小公子生的好俊呐!公子這是打哪兒來啊?”
兩人還沒到門口便被一濃妝豔抹的婦人攔住,婦人一見少年也打心底暗讚“好一個俊俏的小公子,真不知是哪家人生出這麼個精致的小娃娃。”
“我們是從燕雲來的,這裏可是伶樂坊?”
“嗬嗬嗬嗬,公子這話說的,可不就是伶樂坊麼,這靖柳城誰不知啊。”
“哈哈,找到了!那你們這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嗎?名聲這麼大,可不要讓我失望哦,少爺不差錢,就喜歡好玩好吃。”
“那是自然!公子有所不知,在這靖柳城但凡別家有的伶樂坊都有,別家沒的伶樂坊也有,琴、棋、書、畫、色、藝、食、樂,隻要公子道得出的,伶樂坊便可為安排,包保公子慕名而來,興盡而返。”
“可有好吃的?我是說江寧的好吃的,比如那荔枝,豆糕,還有鰣魚,隻要是江寧有的別處沒的全都要。”
一說到這些極富盛名的美食,少年那雙漆黑的眸子愈加明亮了,一臉興奮與期待之色儼然一隻小饕餮,就差口水沒流了出來。
“誒喲,公子竟還知道江寧這美食。有,有,有,都有!好吃好喝,好看好玩的應有盡有!公子請隨奴家來吧。”
婦人一見少年這饞相,便知這必是燕雲而來的貴人,隻是小小年紀對吃的比對什麼玩樂都更有興趣,且頗有些見識,隻看這神情,他最大的樂子怕就是這吃食了,定有不少油水。於是連忙將兩人讓了進去,又招呼人過來接待“去喚素月出來服侍公子。”
婦人也正是見眼前這少年一心隻在吃食之上,隻問有無,卻不問價貴幾何,亦不問多少,看來不單單是富庶之家,更似貴胄之後。又見他俊美異常,且大眼睛裏轉動的盡是對美食的渴望,孩童稚氣表露無遺,一見便知打小被家人護的很是周全,全然不知外麵世界有多凶險。眼前這少年想是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而素月年紀與眼前少年相若,雖流落至此,卻是江寧名門大家之後,文質柔弱惹人憐愛,若不是太子殿下放下話來護著她,便是在這伶樂坊隻怕早被欺辱至活路全無。可現在小素月漸漸長大,人更出落的溫秀動人,且出身名門的她琴棋書畫無不精通,雖說隻是一名伶人,可婦人也是過來人,像素月這樣徒有色藝卻權貴護佑的女孩,會有多淒慘連她也不願意去多想。如今坊主為了護著素月,已很少讓她露麵了,隻是身為罪人,若不賣藝便是賣身,隻有對皇族有益你才有存在價值。也正因此,坊主雖有心護著小素月,卻又不可能將她一味深藏。
眼前這少年卻是位既榨得出油水又稚氣未脫的純良小主兒,卻是素月最好的選擇,若運氣好,今日之後或可數月不用憂心奉金的事了。
“公子方才說的可是都要?”
婦人領著二人穿過熱鬧非凡的大堂,徑直踏上三樓,選了一間麵水的獨立房舍,透過窗扉依稀可見城外幽靜的和山流,合上房門,外間的吵鬧聲頓時便淡去許多。
房中裝潢頗有格調,靠牆的木櫃方正齊整,經年累月未有半點形變,定是上好的木料經名匠之手打造,所有木櫃都被漆上了火紅色,那是江寧的顏色。
木櫃的門扶在燭光下銀銀閃耀,顯是花銀所製。在木櫃上盛列著築、節、笙、蕭、琴、瑟等樂器,更有一套小小的九頭編鍾。而桌上餐具也多是瓷製,顯是就近所取,單這些瓷製盅碗在外麵就是價錢不菲的搶手貨,何況那幾桌更是包銀鑲金,極盡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