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的人都知道最近聞登閑喜歡上了聽戲，酒店大堂搭著一個巨大的台子，滬上最好的兩個戲班子都已經在後麵上妝備戲，主打的劇目是竇娥冤。
“哎，你說，誰家祝壽的唱竇娥冤啊！這也不應景兒啊！”雲嵐戲班的當家花旦小鳳仙一邊上妝一邊跟身後的小丫鬟說，“哎，輕點，弄疼我了。”
小丫鬟臉一白，連忙說，“對不起小姐。”
小鳳仙擺了擺手，“得得得，趕緊弄，一會兒就上台了。”說完，抿了下口脂，仿佛想到什麼似的猛地回頭看著小丫鬟，“哦，對了，莫爺到了？”
小丫鬟原本就瑟瑟發抖的身子越發的抖如篩糠，低著頭，訥訥的說，“來了。”
小鳳仙皺了下眉頭，用穿著繡鞋的腳輕輕踢著前麵梳妝台的木頭腿兒，有些鬱鬱的道，“沒送花兒？”
小鳳仙的雲嵐戲班是兩個月前從南京那邊過來的戲班子，應中國大劇院的邀請在劇院唱戲，聞登閑喜歡聽戲，時常帶著手下人去聽戲，莫夜也跟著去了幾次，奉命給當家的花旦送過幾次花，小鳳仙便以為莫夜這是瞧上自己了。
戲園子裏的姑娘也算是吃青春飯的，台上再是風光，台下也少不了一些齷蹉，陪著各路商家吃吃飯也就罷了，就怕遇到不講理的。
小鳳仙13歲就登台，現在熬成雲嵐戲班的花旦台柱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楚，隻盼著有朝一日能覓得良人拉自己出了著苦海，卻不想莫夜幾次送花，卻在沒有其他動作，心裏隱隱不安。
小丫鬟偷偷拿眼睛看著小鳳仙，心裏壓著話不敢說。
姑娘的心思她如何不懂？隻是那位爺倒是不想沉迷戲曲的，她有幾次偷偷看到過莫夜在戲院大堂角落裏抽煙，目光巡視全場，卻未落在台上的小鳳仙身上。
一個男人愛慕著一個女人，端的不是這樣的呀！
這大概就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的意思。
小丫鬟心裏暗暗想，班主一撩簾子進來，臉上帶著喜氣兒，手裏捧著個漆紅的實木盒子，笑嗬嗬的走過來說，“小鳳仙啊，我說你倒是快點啊，這是東家莫夜讓人送來的，整整四根小黃魚，你可要好好唱，千萬別讓萬家班的給比了下去。”班主一邊說，一邊諂媚的把小盒子推到小鳳仙麵前。
小鳳仙一聽見“莫爺”兩個字，心裏便樂開了花兒，撚著蓮花指遮住唇，輕笑道，“班主放心便是，我自不會輸給萬家班的柳如眉的。”萬家班的壓軸曲目是霸王別姬，若是放在別的時候，霸王別姬這出大戲必然是要壓著竇娥冤一籌的，可是誰都知道，最近聞登閑迷上了竇娥冤，而小鳳仙的竇娥扮相才叫一絕。
小鳳仙伸手輕輕撫摸著拿著小盒子，也不打開，就這麼細細的撫摸著，仿佛在撫摸著莫夜那張俊逸的看，眼含深情，無限春光。
班主皺眉看了眼小丫鬟，小丫鬟搖了搖頭，沒說話，隻是心裏卻為姑娘傷心，那位莫爺今天是帶了百樂門的舒小姐來的，若是待會兒小鳳仙看見，心中不知要如何的難過呢。
小鳳仙沒注意到小丫鬟的表情，笑著對她說，“愣什麼呢？趕緊上妝。”
小丫鬟應了一聲，朝一旁的班主看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外麵戲台上已經戲班子的班主上去報幕，那時候還沒有主持人一說，一般報幕的都是演出戲班的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