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星月無光。
遠處林子裏鳥兒高聲啼囀,偶有幾隻振翅掠過頭頂,隱隱約約中似聽見河水潺潺,扭頭去看,卻隻能看到一片影影綽綽搖擺不定的樹影。
到了目的地,星月被烏雲沉沉籠住,似在醞釀一場暴雨。
一路強忍好奇什麼都不敢問的士兵們終於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這是哪兒啊?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啊,就讓集合,然後就到這兒了。”
“那知道要執行什麼任務嗎?”
“也不知道啊——我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就被叫醒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二十名士兵一圈問下來竟然無一人知曉他們今晚為何會來這裏,眾人正尋思著去問帶隊的隊長。方才還走在前頭的人竟不見了蹤影……
荒郊野外伸手不見五指的林子裏,一個人慌亂便會引起一群人不安,不稍片刻,二十名士兵亂成一團。
沒了隊長,無人做主,他們也不知要執行什麼任務。
嘰嘰喳喳一商量大家都覺得還是原路返回得好,於是不知是誰第一個掉頭往回跑,其他人也一窩蜂跟上去,剛跑了沒多久,最前麵的那人突然來了個急刹。
後麵人急急忙忙穩住腳步才沒撞上去,不免抱怨,“你好好的停下來作甚?也不打聲招呼!”
“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過去了。”
後麵人一愣,隨後擺擺手不以為然,“林子裏的小獸罷了,這就嚇著了?”
“不是小獸——好像是人——”
最前麵那人剛咽著口水說完這幾個字,眼睛驀地瞪大,他顫著手指了指後麵,“死——死——死人了——”
前麵跑得快的幾人一聽這話嚇得心髒一陣狂跳,尚未回頭就聽到後麵有人大喊“有怪物!有怪物!”一片混亂中,也沒人冷靜下來去探查究竟怎麼一回事。
像是林子裏被驚飛的鳥,四處逃竄。
……
二十名士兵,隻用了半炷香時間。
待林子裏重新歸於寂靜,豆大的雨點密密掉下來,打落一片枯枝敗葉殘花。
林深處一座木屋裏,何佐賢恭敬的候在一旁,見兩鬢雪白的男子麵含笑意,才敢出聲問。
“那二十名士兵如何?護法可滿意?”
“大明士兵不過如此。”
被喚護法的人輕笑一聲走到木屋窗前,往雨幕裏拋撒了幾粒黑豆子似的東西,未等那黑豆子落地,幾道人影一晃而過。
待何佐賢伸著脖子朝外細看,雨幕中哪有什麼黑豆子,哪有什麼人影,仿佛隻是他眼花了。
他很知趣的什麼都沒問,繼續聽窗前的人感慨。
“這次多謝你了。這段時間老夫在各個地方用各種人訓練他們,武林人士、行腳商人、婦孺孩童、莊稼漢子……什麼樣的人都有,獨獨缺了最重要的——大明士兵。”
“不過這些未上過戰場的士兵還不是老夫最終想要的……”他沒繼續說下去,轉過頭來看向何佐賢。
四十左右的麵容與兩鬢白發極為不符。
“慈幼局怎麼回事?老夫還等著你送些好苗子來,主子大業成功在即,我們萬不可拖後腿。”
“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何佐賢順勢將話題引到此次的目的上,“護法可否借我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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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莊,梅園。
一整箱的冊子被扔的到處都是,桌上、地上、床上,越看餘幼容和蕭允繹眼神越冷。餘幼容的猜測沒錯,那些長得好看的孩子確實被當成了交易物品。
男孩多數成了孌童,女孩則進了高院進了紅牆。
冊子上的名單觸目驚心,一條一條皆是鐵證,隻是——餘幼容微微偏首看臉色比她更差的蕭允繹。
“這些人你認識幾個?”
蕭允繹久久未言,眼角猩紅,似有血色,陰鷙且疏冷,捏住冊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見他如此,餘幼容大概懂了,“看來認識的人不少,應天府這一片——”
除了韓未明那個傻憨憨,其他人,官商勾結,腐敗得很,如地基不穩的房子,潰爛透心的果子。
遲早得完。
此時此刻餘幼容反倒慶幸韓未明在很多事情上不機靈了。
如此他才未被同化,才能保持初心,他們現在才有人可用,否則應天府無一人配合他們的話——別說是一網打盡,極有可能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