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了多久,蕭允衿便哭了多久。
趕車的小公公聽見馬車裏的抽泣聲大氣都不敢喘,他就說吧,這麼冷的天在暖和的屋子裏待著不好嘛?非要吹什麼冷風,最後白惹來一場傷心。
轉念又想,他們公主可真是喜歡慘了君大人,就她從前那副性子,哪會主動跟人表明心意啊。
可惜了--
其實蕭允衿一直都挺慫的,從前在宮裏被那些宮女嬤嬤們欺負,就隻會忍氣吞聲,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也是她的生存之道。
然而她的隱忍沒換來太平,隻讓那些欺負過她的宮女嬤嬤們變本加厲。
久而久之,宮裏所有人都覺得她軟弱可欺,欺了也不敢告狀,隨隨便便就可以踩上一腳。
宮裏不是那麼好待的地方,動則性命不保。
在哪位娘娘或是女官或是資曆較老的公公嬤嬤那兒受了氣更是再尋常不過,他們不敢也沒本事報複,心裏又有怨氣要發泄,便會想起絳雲苑那位不受寵的四公主。
有什麼比欺負一位身份地位遠高於他們的公主更解氣呢?
所以君懷瑾才會接連幾次撞見蕭允衿受傷,而那幾次自然也不是蕭允衿僅有的幾次受傷。
那時蕭允衿隨大軍從北境回來,可嚇壞了不少欺負過她的人。
戰戰兢兢了好一段時間。
等確定蕭允衿即便身份地位今非昔比性子卻絲毫沒變,根本不敢來找他們麻煩,才鬆了一口氣。
此後,那些宮女嬤嬤們雖然明麵上不敢再欺負她,人前端的一副恭恭敬敬模樣,實則背地裏沒少笑話就沒見過比她更窩囊的公主,白白糟踐了這麼好的命......
要說將隱忍當做生存之道的蕭允衿做過的最勇敢的事--
隻兩件。
一是主動向先帝提出要去瓦剌當和親公主。
二便是方才......
下了馬車,蕭允衿臉上淚痕已幹,眼眶還是紅紅的。小公公也不敢偷看,匆匆在前麵掌燈領路,時不時提醒一句“路滑公主小心”,一路頂著風雪回了絳雲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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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勢不見小,纏繞著廊下宮燈留下一簇簇翩躚剪影。
餘幼容乍一看下雪來了興致,正要出去轉悠一圈安樂小公公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藥來了,旁邊亦步亦趨跟著的安心撐傘小心翼翼護著。
“娘娘,藥來了。”
餘幼容沒停下往外走的步子,隨手一揮,“先放那兒吧,等下再喝。”
安樂小公公立馬垮下臉,“娘娘,這天多冷啊,放一會兒就涼了,您要不現在趁熱先喝掉?”
安心也連忙附和。
“是啊娘娘,院判特地交代藥涼了會影響藥效。”餘幼容倒不至於真難為他們倆,掉頭往回走幾步,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隨即眉頭狠狠蹙起。
這陸離是不是故意跟她過不去啊?這藥一回比一回苦,若不是她能嗅出其中成分,真想衝去太醫院問問。將空藥碗放回到托盤上,安樂、安心同時鬆了口氣。
可憐餘幼容嘴裏那股苦味怎麼都散不去,人家是回味無窮,她是回味想吐,正打算讓安樂找塊蜜餞來。
哥倆完成任務,便不再管她,樂嗬嗬喜滋滋的去話家常了。
餘幼容:“......”
被這麼一攪和賞雪的興致也沒了,餘幼容轉頭欲往殿中走,身後飄來一股甜膩膩的烤紅薯味。
這宮裏頭怎會有這種玩意?是她饞的出現幻覺了?
“怎麼在這兒站著?”伴隨甜膩膩烤紅薯味兒而來的是清冽好聞的梅花香兒,餘幼容正欣喜不是幻覺,走過來的人敞開披風將她圈進懷裏裹得嚴嚴實實,推著她進入殿中。
殿外是飄雪,手裏是紅薯。
餘幼容撕開烤皺的紅薯皮咬上一口,滿嘴甜糯,瞬間便將藥的苦味掩蓋下去,幸福的直眯杏眸。
瞧著她這副模樣,蕭允繹想起了小十一那隻大白貓。
平時傲嬌高冷得誰都不愛搭理,丟條小魚幹過去又是來蹭你又是呼嚕嚕,身後的大尾巴甩來甩去。
怎麼還是跟從前一樣,隨隨便便一樣她愛吃的就能輕易將她籠絡?
蕭允繹用指腹抹了抹她嘴角殘渣,安樂小公公跑過來說“君大人來了”,這個時候進宮必定是有要緊事,蕭允繹手一揚示意安樂小公公將人帶進來。
君懷瑾方一踏進殿中就見蕭允繹和餘幼容肩靠肩坐著,正恩恩愛愛分著同一個烤紅薯吃。
身上沒有半分帝王家的影子,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小夫妻。
他腳步一滯。
好奇皇上和陸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都成親這麼長時間了還能如此膩歪。
但他們之間的膩歪又不是真的卿卿我我你儂我儂,處處平淡,處處甜蜜,叫人看著就覺得甜--
君懷瑾不由眸光一暗,原本他也可以......
“是案子有新線索了嗎?”說好河間府那案子交給餘幼容負責,蕭允繹便沒開口,由她出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