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晁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夢裏自己在一處冰山雪地裏前行,腳下一片大雪難以邁步,懷裏卻揣了一個暖爐一般,火苗撲閃撲閃,一直燃燒在他胸口處。
直到身體漸冷,茫茫雪原還是一眼望不到頭,可一個聲音對他說,好了,到家了,他便安心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他果真安安穩穩躺在自己床上,隻是不經意間一動,腰間便傳來一陣刺痛。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邊上響起一個少年音:“姚二哥,你醒啦!”
姚晁愣了一會兒神,直到看見那人的臉,才把人認出來:“餘枝小兄弟,你怎麼在這裏……?”
卻見小書生動作利索地給他倒了一杯茶,遞到姚晁手裏時,茶水還是溫的。
他在一邊的小凳上坐了下來,道:“夜裏突然有人拍門,我出去看,才見姚二哥渾身是血被人扛了回來。”
對之前發生的事情,姚晁是一點記憶也不剩下了,隻能安靜地聽餘枝敘述。
好在書生邏輯清楚,很快就把事情說明白了:“那人把二哥放下,就跑出去找大夫,不一會兒便尋了人來,又給二哥上藥,隻是衣裳不方便穿,就隻把原來的衣服撕了下來……”
說著餘枝看了姚晁一眼,臉上神情似有難以啟齒。
姚晁一想,便也明白了——餘枝大半夜裏被拍門聲驚醒,瞧見渾身是血的他昏迷不醒,再加上那一身女裝,隻怕早憋了一肚子疑惑沒問。
可小書生恪守禮儀,不該自己知道的,他就是抓耳撓腮的好奇也不會開口。
姚晁沒看見小魏的身影,下意識地問:“送我回來之人,他去了哪裏?”
餘枝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把自己看到的都說了出來:“他,他叫大夫過來時見你沒有反應,先是在你床前痛哭了一場,說都怪自己害了二哥……什麼不該任性,帶著你下山,若不是他執意要帶你走,二哥也不會丟了性命。”
姚晁身上蓋著棉被,手裏拿著茶盞,又看了看餘枝臉上認真的神情,感覺一陣不真實。
小魏那麼強的一個人,還會痛哭?
哎不對,他什麼時候丟了性命?
又聽書生接著道:“大夫被他哭煩了,可又插不上嘴……半天才說二哥身上的傷口根本沒有傷到要害,隻是失血過多,昏迷了。那個小兄弟還抓著人家的衣領問了好幾遍,清楚你沒有性命之憂,這才不哭了。”
姚晁頓時哭笑不得,問:“那他人呢?怕不是覺得丟人,躲出去了吧?”
餘枝趕緊擺手,掩飾中眼神中的害怕:“哪裏的事!小兄弟給你換了藥,還把身上的血啊泥啊都擦幹淨了,守了大半夜,天剛蒙蒙亮就出去了,說是去姚家村。”
姚晁愣住了:“他去姚家村做什麼?”
餘枝見他喝完了杯裏的水,轉身又去續了滿滿一杯,遞到了姚晁手上,一邊應聲:“小兄弟說替你接兒子過來。”
姚晁頭痛不已:“這麼一來,我的傷豈不是瞞不住了?”
餘枝勸道:“姚二哥,要我說啊,你家中人過來也好。昨日受傷回來,就連我也嚇壞了,若是讓你妻兒聽說了,指不定要擔心成什麼樣子呢。”
姚晁失血過多,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坐久了,還覺得有些頭暈。
餘枝見了,趕忙道:“大夫說了你現在要多休息,姚二哥還是再睡一會兒吧!現在天也亮了,我去叫姚姑娘過來。”
一想到與人家非親非故,他還守了自己這麼久,姚晁客氣道:“多謝餘小兄弟照看在下,辛苦你一夜未睡。”
餘枝連忙擺手:“這有什麼!都是那個小兄弟忙前忙後,我也就守了一會兒,況且住在姚二哥家裏這麼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受二哥收留,理應照顧,可實在沒膽子。
小書生忘不了開門時,那小兄弟的敵意……
姚晁精神不濟,兩人沒有過多寒暄,餘枝便起身去找姚殊了。
許是知道自己到了家,接下來的一覺,姚晁睡得十分安穩。
等他再次醒來,屋裏天色大亮,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給窗下坐著的人身上打上一層柔光。
姚晁有些恍惚,出聲問道:“阿薇,你怎麼來了?”
姚二嫂聽見動靜,趕忙走近,見姚晁終於醒了,露出一個舒心的笑來:“你可算睡醒了!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姚晁剛要起身,卻被媳婦按了回去,他無奈道:“都躺一天了,我起來坐會兒行不行?”
姚二嫂瞪了他一眼:“行與不行,要大夫看過才算。”
說著,她轉身去了外麵,喊兒子:“二郎,去把大夫找來,就說你阿爹醒了!”
姚二郎應了一聲,先是衝進來看了看他阿爹,咧嘴笑完,利索地跑出了家門。
姚晁笑著打趣道:“我這做爹的醒了,不讓兒子進來說幾句話,反倒使喚他出去,是什麼意思?”
姚二嫂把被子給他塞好了,不為所動:“別以為你插科打諢哄我高興就能起來了,受了傷該躺多久,就給我老實躺著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