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氏的胡攪蠻纏,林橈感到一陣熟悉的無力,仿佛他永遠都要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即便是分家,也無法逃脫。
姚殊雖沒有看到林橈的表情,可他握在身側的拳上暴起的青筋,足以顯示男人內心的不平靜。
她稍稍上前了半步,輕握住了他的拳頭。
林橈閉了閉眼睛,等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底已是一片寒霜。
他看著王氏道:“這些年你從未將我當作親子,也未將阿殊、孩子們當作親人來看。今日,又何必以親情來做文章?我已知曉你並非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姓謝——或者說,她曾經姓錢。”
王氏瞳孔猛地一縮,幹枯發黑的指尖也開始劇烈顫抖。
林橈最後一句話,徹底打散了她心底的僥幸。
可即便到了這一刻,王氏仍在否認:“你,你——是誰告訴你這些鬼話的?”
林橈摒棄了多餘的情緒,敏銳地發現王氏的異樣。他皺了皺眉,沉聲道:“你在害怕。”
王氏色厲內荏道:“誰怕了?!”
男人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神盯住王氏,寒聲發問:“從我喊你二嬸那時起,你就不對勁——你在恐懼什麼?你有什麼秘密不想讓我知道?若不曾做虧心事,又為何恐懼,害怕我知道?你做了什麼?”
王氏從未見過這樣的林橈。
在她印象中,林橈一直是老實沉默的,雖看著比老二聰明些,卻一樣易於轄製。
隻要抬出“母親”的身份來壓,林橈最後還是要妥協。
可如今,她終於見到沉默的羊羔那層軟綿綿的毛皮之下,凶狠冷漠的眸子。
那雙眼睛漆黑如墨,宛若地獄裏伸出利爪的惡鬼,要將她吞吃入腹。
他的眼睛,他的臉,他說話的模樣,竟讓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看到那個女人臨死前的模樣。
王氏突然爆發出一陣尖叫,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尖聲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來找我!我都把你兒子養大了,我對你有恩,你不能來找我!”
聽到這樣一通胡言亂語,林橈直覺母親之死另有隱情,他控製不住緊握的雙手,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男人眼神幽暗,一瞬都不曾離開地盯住王氏,厲聲喝問:“不是你,那是誰?!”
王氏仿佛進入了另外一種狀態,她明明看著林橈,看的卻又不是他。
一貫刻薄寡恩婦人突然流淚,眼神裏全是恐懼和害怕,卻不見半分後悔,隻不斷地重複著:“別來找我了!真的不是我,你找錯人了,找錯人了!”
林橈上前一步,剛要抓住王氏的肩膀,卻被林二郎擋開了。
他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看著林橈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神情,硬著頭皮道:“大,大哥……阿娘現在狀態不對,有什麼事情,等,等她緩過來些再問!”
林橈看了一眼王氏,見她還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嘴裏隻知道重複著“不是我,不要來找我”這些字眼,便知今日是問不出什麼了。
姚殊走上前來,安撫似的把他的手又重新放回了她的掌心,低聲道:“阿橈,冷靜。我們會把事情搞清楚的,不要急,嗯?”
她的話像是一陣微涼的風吹在燒紅的烙鐵上,雖不能撫平所有的滾燙,卻讓人在那凶猛的熱意之中感受到一絲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