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南殊終於踏足後宮,卻不是我的緣故。
他紆尊降貴,親自去永巷接出了薑瑜。
天子儀仗,浩蕩威嚴,令人駐足。
我站在巷道深處,凝眸而視,遠處的那道深情雙影忽然有些刺目。
晏南殊途徑時,我被迫彎下膝蓋,青石板上被日頭曬得灼燙,熾痛感覺透過單薄衣料襲遍周身,我忍不住蹙起眉頭。
“你來作甚麼?”
頭頂聲音響起的同時,一雙鳳飛蝶舞的蜀錦繡鞋映入我的眼簾之中,接著,那雙精致的三寸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我胸口踢來。
鞋頭尖銳部分刺得肉痛,若非春在身後扶著,我勢必要倒在地上。
薑瑜眼中浮現怨毒神色,可話語卻極是委屈:“皇上為何要她來?上次皇上已被她蠱惑,讓妾身受苦了這些時日,好容易皇上終於明白實情,為何……”
晏南殊心疼地攬住了她,眸中的溫柔情意是我不曾見過的,他說:“朕曉得你的委屈,所以朕喚她過來,便是給你出氣。”
給她出氣?
我猛然抬頭,猝不及防撞入晏南殊清亮透澈的眸子。
一個狠心到了極致的人,竟有這樣一雙眼睛!
老天爺是不公平的。
晏南殊緩緩開口:“你宮裏的人已經招了,扮作……”
他忽然頓了下,良久,複才再次啟唇,“扮作先皇後去恐嚇貴妃之人,便是你派去的。”
“一切事實,朕已查明,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要你給貴妃賠禮,難道還委曲了你不成?”
不容我辯解半句,薑瑜已經得了晏南殊的特令,趾高氣揚地上前:“來人,將她給我按住!”
話語剛落,春便被人拉開,而我被人製住,兩根木棍死死按壓著我的脊背,幾欲要將我骨頭碾碎了才罷。
疼!疼到了骨子裏去!
我勉力揚起頭顱,卻見薑瑜手裏拿著宮裏特製的帶刺藤條,笑靨如花:“本宮記得,你就是用這雙腿走到本宮榻前,掐著本宮的脖子裝神弄鬼。那麼,本宮如今就廢了你這雙腿!”
薑瑜是武將世家出生的女兒,下手狠厲,話音才落,手臂已然揮起,藤條劃破長空帶起一道淩厲風聲——
心中懼意使然,我本能地閉上了眼——
料想中的痛楚並未傳來。
我倏爾睜開眼,瞧著晏南殊奪過薑瑜手中藤鞭,心中驟然動容,以為得救之際,耳畔卻響起一道令我更為絕望的聲音。
晏南殊冷笑:“她還不值得你親自動手。”
麵對薑瑜時,眸中陰寒瞬間轉為柔情,他說:“朕怕你手疼,你要是不解氣,朕親自動手,為你出了這口惡氣。”
我哆嗦著唇瓣,終於在一寸寸寒下的心頭找到那塊動容地兒,然後徹底冰封。
“我沒有!”我倔強地緊咬下唇,希望自己能夠再堅韌一些,至少,不至於讓他看到我此刻沉到穀底的心。
晏南殊,是你自己說,一生隻愛寧故一人,可如今,薑瑜又算什麼?
嗬!
我忽然想大笑,笑自己的愚不可及。
從來隻我自欺欺人而已。
晏南殊不是隻愛寧故一人,他隻是,不愛孟亭西。
我的反駁蒼白得近乎可憐。
晏南殊似沒聽到一般,著人鬆開了我。
可我仍舊趴在地上。
地上有暖意——被太陽暴曬的暖意。
因為,心實在是太冷了,我急於找到一個足矣承受我破碎心靈的地方。
腿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楚時,我立刻淌下了一串淚水。
也許是日光太過耀目了些。
晏南殊習武,下手重,每一鞭,都能清晰聽到藤木與血肉相碰聲響。
眾人斂息摒氣,終於,晏南殊放下了手中藤鞭。
“作為懲戒,任何人不許為其診治,不許暗中施以援手,違令者,亂棍打死。”
晏南殊帶著人走遠後,我終於失了力氣,嘴裏喃喃:“足有三十五鞭。”
我數得清清楚楚。
春擔憂著過來,尚未接近,便被王德勝攔了下來:“皇上說的話,你也當作兒戲?”
王德勝附在我耳畔:“我廢了多少力氣才能救回你,孟亭西,對待自己的仇人,你也心軟?”
心中咯噔一下,我驚愕抬眸,卻隻見王德勝匆遽回轉的背影。
他竟曉得,我是孟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