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貸？那時的我還沒有大到可以理解這個詞帶來的具體含義。直到姑姑們一個一個的到我家來，一摞一摞的錢裝在塑料袋裏，媽媽成天成天的在外麵結賬，眼底越來越濃重的血絲。我知道，一切就要不一樣了。
“弟妹，你也不必著急，大姐我兩個小孩子上高中，也實在是沒什麼錢，但我那不爭氣的弟弟惹下的禍，我這個做姐姐的就算是賣了自己的房子，一家人去睡大街，也會給你湊足錢的。”大姑姑坐在那裏剝著花生。
大姑姑的房子？我記得那裏，每次去大姑姑那裏都要坐很久很久的車，久到我以為永遠不會到達。那是一幢不知道能不能稱作一幢樓的瓦片房，一到下雨小小窄窄的庭院裏也滿是雨水，本就坑坑窪窪的庭院變得更加的泥濘不堪。11歲的我並不知道房價，可是我知道，大姑姑家是隻有一半房產的，而且那用木頭搭出來的隔層還是別人家的。所以，她家的房子絕不會有那個塑料袋裏那麼多的錢。
“大姐，沒關係的，我把前段時間跑的業務錢都結回來，加上我趕場掙的，差不多了。”媽媽仔細的數著錢。
“哦，這樣，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大姑姑站起來，拍掉手指上的花生皮，跺了下腳震掉衣服上的碎屑。
“嗯，大姐慢走。”媽媽把塑料袋放到一邊，彎腰清掃地上的花生殼。
我跑過去抱著塑料袋，沉甸甸的。
“媽媽，爸爸呢？去哪裏了？他真的欠了別人這麼多錢嗎？”我說著說著忍了許久的眼淚就流了下來。索性放任自己嚎啕大哭，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流盡，果然那個時候過於天真了，悲傷怎麼會有盡頭呢？
“囡囡，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錢沒了。。”媽媽哽咽著，“錢沒了，還可以再掙的。爸爸出去工作了，就會回來的。你，哥哥，我，我們仨，一起，等他。”媽媽哭得難以自持。
媽媽，我親愛的媽媽，我們都不要再哭泣了，好不好？
——2014年4月9日的段司想給媽媽一個擁抱。
“囡囡，你回來上學好不好？就在這裏上學？”收拾過心情的媽媽詢問著我。
“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什麼都可以的。我知道，那裏的學費，你已經沒有那麼多的錢。隻是，我要去找一下顏敘，陽羽凡，陽宇航，安然，哦，或許還有顏鄰。顏敘，我要走了，你們會想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