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指交錯扣緊她的五指,醇醇的眼睛裏流轉著令人一時探究不完整的複雜,悉數聚集於他的眼神裏。而他的眼神此時此刻隻籠罩在她一人身上,密密匝匝完完全全不留半絲縫隙地將她包裹:“反擊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害怕?”

她靜默地陷在他蘊滿溫柔和疼惜的眼裏,內心深處那往上蔓延的潮意已不受控製地湧至眼底。死死抿住唇,不願意回答他,不願意被他察覺。

傅侑林捉起她的手,緊緊地按到他的心口:“真的很抱歉,我連感同身受都沒法為你做到……”

從季微涼的角度,他的眼簾低低的,彰顯出一股頹然和苦澀,讓人的心尖也情不自禁跟著顫動。更令她顫動的是,他話裏的意思,他在說感同身受……

“是不是也很難受?”

“是不是洗冷水澡了?”

“是不是特別害怕?”

“……”

所以,她在監控畫麵上所看到的他遭遇的一切,其實是他在試圖感同身受?她定定地,心口仿佛被扼住,喉嚨也仿佛被哽住,渾身難受。

傅侑林已從頹然苦澀中拉回,“抱歉和對不起說得太多,都讓你感覺廉價了。目前能想到的,好像就是答應你的條件。”他先失笑,爾後勾唇,“錢多寶在醫院裏的情況,我會盡全力的。”

四目交視,她在他的眼裏清楚地看到她自己的麵龐,話至此,她還能多言什麼?她平靜地點頭,終於打破了自己的緘默,卻是公事公辦的語氣:“謝謝,碼頭的合同我回去就批。”

他應聲眼神幽暗,菲薄的唇緊抿,她淡然自若地迎視他。頭發濕漉漉的,低低壓在他的頭皮,沒有平日來得精神。本身的體溫加上室內暖氣的溫度,和他身上所蓋的厚實被子,令他的汗流得越來越多,頰邊已然汗津津成災。

斂下逡巡的目光,微涼從椅子裏站起:“我去幫你擰毛巾擦一擦汗。”他未拒絕,略略頷首鬆開她的手,便暫且閉闔了雙眸。收著他眉宇間的疲累,她轉身走進洗手間。

雙手按在洗手台麵上,盯著鏡子裏映照出的她,靜默地抬起先前始終被他包裹在掌心的那隻手。蜷縮成拳,緊緊地按在自己的心口,良久不動。

…………

其實除了有點熱、有點口幹舌燥,傅侑林並未感到極大的不適。或許再加上,思緒稍微不受控製地浮浮沉沉,但回旋在他腦子裏的,全是同一個女人。

身材高挑,皮膚白皙,雙腿修長,每每驟然回眸的一瞬,束於腦後的烏黑馬尾先漂亮地旋開,再優美地攏回。她額頭前的碎發毛茸茸的,斜進窗戶的夕陽餘暉籠罩上後,金燦燦的,虛出幻影。

她有一雙烏漆的鳳眸,大多數時候宛若冬日的夜,平靜極了,漠然極了,疏離極了;可偶爾狹起來,也會閃爍狐狸般的狡猾精光。無意再遇見,那雙有著烏烏瞳仁的眼卻仿若被冬日的夜永遠封存,甚至積滿厚厚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