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灼灼的熱氣逼來,窒悶得人透不過氣,本是想要閉上眼不看,但轉眼轟然的火焰燒燎翻卷,沒有一個人能忍住死亡的恐懼,火光中他們看見了影影綽綽的人影,似曾相識卻又不識,眼前閃現的竟是往日一個個被他們自己在大牢裏打死殺死毒死逼死的的死了的死人的樣子,看不清各個的人的臉孔麵容,卻分明清晰地感到火場裏生出種比燃迫眉眼已是燒身的火煙熱氣都壓抑不住的寒意,似是當時死人鬼魂縈繞了,總是眼前揮之不去似有似無的那絕望迷亂滿是死意的眼光!
當人找到這間房外見連守衛的人都失了蹤,都以為是神營眾人殺了看守逃了,至於那鎖得好好的好整以暇的在門環上的大鎖,定是神機營人臨走時設的疑兵之計,雖是那鎖禁不住常仲英手下人一拳一掌,卻硬是沒有一個人去開那門。
巡撫衙門的聽差帶了人請常仲英去撫台衙門歇下,常仲英鐵青了臉沒理他,兀自四下找尋神機營的人。直到了天大亮,總算是火熄了,到處煙熏火燎的慘淡,左進的居民們深夜也都來救火,但商千刀到處灑了油,水澆將上去那火焰反倒向上一漲。天明火滅,富貴堂皇的巡撫私園隻餘下一片焦炭。
常仲英在火場亂走,也不知道在找什麼,經過神機營眾人最後吃酒消夜的那屋時,瓦礫場上一片火煙,煙裏分明一種古怪的肉香——火燒肉糊了的香!
這時身邊的人也了到了那味,不待吩咐,眾人已是上前搬撿起了斷梁碎瓦了,那聽差帶了撫衙的差役跟在常仲英屁股後轉得足足的有十足十的三四個時辰,這時都走得腳都要斷了,常仲英雖沒理他們,他們卻不敢有稍停,這時也忙上前幫起手了。
隻搬了幾根木頭,便有人叫了起來:“這裏頭有人!”
“活的還是死的?”另一人張口便問,隨即便知道自己問得狗屁不通了,這樣火勢壓製之下,豈會還有人能活著?
常仲英急促地道:“清開了瓦片,我要瞧瞧裏麵的情形,你們莫要弄亂了!”
一個時辰後,爛瓦殘木已是搬開了,那本就隻是被燒成焦炭的人勉強形成的人的形式卻給了亂瓦焦木砸得得連人的樣子都保不全了,若不是地上還有些給壓在木頭下的些焦黃的手,和神機營的人燒得漆黑的銅牌,人也未必便能確定裏麵竟是燒死了二三十個人。
這樣子的忙亂了一夜,每個人眼裏都滿是血絲,看著清理出來的各神機營人的隨身帶的身份牌子,常仲英咬牙切齒地冷笑了聲:“當真有你的,商千刀!”
這時,遠處傳了陣喝道聲,常仲英眼裏精光一閃,也沒等他派人去看,便見一個撫衙的差役被引了進來:“侯爺,巡撫大人昨夜中酒太深,早上才醒了來,特來拜會侯爺。”
常仲英冷笑了聲,也沒說話,自顧地走了開去,涼了那差人在那裏左看右看,卻見每個人都是鐵青著臉,就像是才死了老爹之後老媽也自殺了,這還不算,跟著老婆跟人跑了,走前還卷光了家產把兒子都扔到了井裏一般!
大年的初二這天,天上陰著,曆了昨天一天的陽光,被陽光化開的冰水無從流動,水又結成了冰。
冷冷的冷風帶著冷氣吹過濟南的大街小巷,竟有些小販就開始做生意了。
商千刀漫漫地走在路上,看著小販凍得紅了變紫,紫裏透青的臉,忍不住歎了口氣,仰天喃喃地道:“老鬼呀,你可莫要怪我沒把那地窖子炸了,你們把了下麵挖得那麼空大,一旦炸了地麵塌下去隻怕人家就曉得下麵有東西了,隻怕人家還把你也掏出來煮吃,這可不大好罷?我隻好把那枯井那的門用泥填了,這樣人必然想不到下麵有古怪的,你就老老實實地在下麵啦,那樣的墓穴,你那也算是個官了。一般人哪能有那樣的手筆給死人?毀了他做什麼,過個十來年你爛得什麼都沒有了,我再來把那裏弄塌了,你可不要說我說當是放屁了呀!我又不好意思把你一把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