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羽喝了口茶水:“你說的不錯,二十年前盧家三兄弟跟秦淮河上那幾個娘們在畫舫上憑真功夫抓住了那花飛了,跟著少林寺的和尚也來了兩個,先是廢去了他的武功,然後要再拿他到官府去銷案。”
殺人王大是可惜:“可惜呀可惜,這小子小命就這麼完了。”
上官羽笑了:“那小子也不曉得是哪一代的祖上燒了高香了,居然葉獨行正好也在秦淮河上聽杜月兒彈琴,聽得民間鞭炮大作地慶賀拿到大采花賊了,當時也顧不得聽琴,就趕到江大娘子的畫舫上去,就死命攔了各路的江湖人和捕快,硬要放了花飛。”
殺人王呆了呆:“葉獨行吃錯了藥了?”
上官羽道:“沒有。原來這姓花的居然很久之前曾經搶劫了開封十幾家大戶,把了百來萬兩銀子全都分給了黃河的難民,那些人受了好處,卻不曉得是花飛做的。那十幾家大戶苦主去官司裏告,官府反倒說他們是為富不仁,在這國難當頭居然還要囤積居奇,實是可殺,不但不準狀子,反把各報案之人打了一頓板子,為的就是這事。”
殺人王大點其頭:“這姓花的做得不錯,葉獨行也是對的。”
上官羽道:“可是少林有個和尚卻把那姓花的那腰上用大力金剛掌力打了,叫那姓花的從眼就斷子絕孫了。”
那殺人王忽地失笑:“那賊禿,隻怕下手得遲了。說不定連花飛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有多少個兒子了。”
上官羽道:“你也八九十歲的人了,怎的還說出這樣刻薄的話來,你真不怕折壽麼?”
殺人王道:“你說葉獨行的事,怎地越發扯得遠了?”
上官羽道:“這就是說來話長呀!你三十多年不出山,隻怕你下山的路都找不著了。”
殺人王瞪了他一眼。
上官羽看了看小毛毛:“若是葉獨行見了這孩子,隻怕也喜歡得緊。”
殺人王發著呆。
上官羽:“那些人本也不肯就這樣放了花飛的,可是葉獨行說出了花飛做的那一件大好事之後道:‘你們若是覺了他還要受些苦頭,我替他受了罷!’當時的人都想得到他要自殘,但葉獨行那樣的武功,天下誰能攔得他住,葉獨行倒下時,人們才見他竟是拿小刀狠命地插了自己幾刀!”
殺人王霍地又立了起來:“啊呀!這怎麼使得!?叫他放了手呀!”
上官羽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殺人王怔了怔,頹然坐倒,一臉的懊喪:“後來他就這樣死了麼?”
上官羽看著石壁:“他那樣的武功,受幾刀也還要不了命,可是他跟他的徒弟合力創出新的劍式,心力交悴,加了那刀傷,沒多久就謝世了,這才叫人可惜哪!”
殺人王呆了半天,把手裏那石碗拿起來,茶水一線倒開:“葉獨行呀葉獨行,你去世了我竟不曉得,竟也沒來看得你一看,隻是此時一碗茶,我敬你罷!英靈不滅,千萬好走!”
向衝天和小毛毛兩人也拿起瓦罐把水倒在地上:“晚輩以茶代酒,了表寸心!”
上官羽眼光仍是看了石壁。
過了一會,那殺人王籲了口氣:“不錯,我都八九十歲的人了,昔日故人都多已死了,連想當年那些仇人都不得再見一麵,你我隻不過是對頭,卻不是仇家,卻好好地常時機見,這已是老天的福氣給我們了,何苦再好勇鬥狠?”
上官羽也長籲短歎著,再不說話。
向衝天和小毛毛兩人相視也沉默了一會,黯然地道:“葉老前輩一生都隻是看得別人比自己重的,這樣的心胸,才無愧於天地,我們後輩正當以他老人家為榜樣才是。小毛毛,你日後也要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