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子以做媒為生計,走家竄戶多了,何況又是在京城之內,自然也是精明之極的人,也知道楊平提舊事倒不是想要叫她感恩圖報,隻不過是要激起她的敵慨之心罷了,說白了也就是要她給這受傷的女子治傷,心頭雖然不願意,但是一來欠著楊平的大人情,二來看那燕震身上全是血跡,神色雖不凶狠,但決不是好惹的人物,也就不敢違忤,擔驚受怕地隻得上前:“老少爺們兒回避些個兒,楊二,你去燒些水來罷。”
燕震道:“楊平,還是你在外麵看他們要什麼罷,剛才一喂小曲喝些茶水,你們都已回來了,我這就去。”
楊平跟著燕震走出了房門:“燕大俠放心罷,這趙媒婆也隻不過是怕在官府擔幹係罷了,隻要我們跟她保證不跟外人說,那也就沒關係的。”
燕震點點頭:“好。”
那趙老婆子不但是個媒婆,也是個接生婆,雖不是醫生,但也知道怎樣清洗傷口,又回到自己家裏拿了身舊衣裳給曲容兒換上,這才跟燕震說:“燕大爺,那位姑娘身上的傷口已是包好了,但隻是看她不時吐出血來,隻怕傷著髒腑了,這個老婆子可就沒辦法了,你們最好不要找走方郎中,還是醫家大夫才好呀!”
燕震謝道:“謝老媽媽費心了,曲家妹子的傷,我們有辦法治,隻是深夜勞煩你老人家,那真是對不住得很了。”
趙老媒婆道:“那倒沒什麼,隻是燕大爺,你們千萬不要跟人說起老身來這裏過呀!不然老身這條老命就真是完了。”
楊平拿出四個大元寶走了出來:“趙媽媽放心罷,這些銀兩,算是酬謝你老人家的,你就不用客氣了。”
趙媒婆幾曾見過楊二有這麼多的銀子,驚呆了:“楊二,你小子這是打劫了麼?哪來這麼多的銀子?”
楊平笑笑:“這也不過四百兩銀子罷了,哪算是多了?你放心收下罷,小的這裏銀子倒多的是呢。”
燕震道:“趙媽媽你就不用推辭了,在下走得急,身上也不帶銀子,楊平這些銀子算是在下借他的,改日一定還他就是。”
楊平道:“燕大俠別介!你何苦跟小人見外?”
趙媒婆張口結舌:“楊二——爺,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哪,老婆子再也想不到煤廠趕車的楊二爺竟是——先前多有失禮得罪……”
楊平道:“這有什麼得罪的,趙媽媽你就放心拿了這銀子去,保管官府的人不找你的麻煩。”說著把銀子塞到趙媒婆手裏,“這位曲姑娘的傷,入夜時分還是要麻煩你老人家過來照看著,等曲姑娘好了之後,燕大俠他們再來謝你罷!”
趙婆子驚疑不定,實在想不出這楊二是什麼人,居然隨隨便便就是幾百兩銀子出手,平時卻過得跟自己一樣,連好的衣裳都沒穿上身過。越想越是害怕,但卻不敢回絕,隻得道:“楊爺吩咐了就是,反正都在這院子裏,老身晚上一定再來。”
東直門外一家專賣的南京顧繡的布料店外,起早擺攤想要炸油條的高花嘴挑著擔子從家裏一出來,就看到胡同裏一地的死人和血跡,嚇得鬼叫了起來:“殺人了,殺人了!了不得了,出人命了!”肩頭的擔子撂了就跑,抱著肉攤撐棚的一根木頭頭也不敢回,隻是驚叫。
居民們都被驚了起來,果然胡同裏一地的死人,全是官兵服色,砍頭斬腳斷手不一而足,總甲也被人叫了來,老遠看到人們圍觀,心急得像是貓抓一般,正要喝散人群,忽地眼角一瞟那顧繡店鋪的門板上腥紅幾個鬥大的字:“殺人者商千刀也!”
門板下還有一個蘸血的布團。
總甲擅著手,終於叫了出來:“快些去報官哪!”
這一起人卻不是商千刀殺的,是易南。
易南大火藥局被火藥熗著了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能看得見東西,晚上出來想要進神機營找石恒,卻就在這裏被人撞見了,卻是內廠的人,本來明朝一向隻有東西廠,這內廠是劉謹柄政之後自己設的,內廠的人看易南鬼鬼祟祟地犯禁夜行,大大地不是好人,於是他們就上來想要拿人,易南武功雖然不如燕震向衝天那樣絕高,但是心計之深,花樣之多,卻著實叫人難防,本來內廠特務見他一身秀才打扮,又沒有帶兵器,本也就打算了捉活的,誰知道易南不要說有柳飛腿從小調教,就隻是跟了燕震五六年,武功再差勁也比這些特務加起來還要強一點點,手裏笑嘻嘻地拿出一大把金葉子,倒也有特務提防這秀才要搗鬼了,必然是把金葉子當作暗器發出,易南果然是把金葉子撒出手,隻是他沒有打人,卻向天上撒去,左手卻在一個特務麵前晃了晃,突地下沉搶了他刀在手,雖然也有幾個人在防著這鬼秀才暗算傷人,卻想不到易南出手之快,自己全神提備兵器在手都不及格擋,就被他一刀砍翻了四五個人,特務們的身手本就不弱,一向也沒吃過大虧,常常在廠裏看神機營錦衣衛裏的笑話,這些天來提著小心都是在提防葉獨行的傳人,據說葉獨行的弟子也有四十來歲了,見易南年紀輕輕,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一交手就吃了大虧。本來隔了不過兩條街就是穀大用西廠的人在巡防,這些人卻怕失了麵子,務要自己拿下這秀才,決不肯求助,易南本來也著實怕這些人再找幫手來,隻怕脫身都難了,內廠的人這樣子死撐,正中他的下懷,丟開搶來的那把刀,自己已是取出了自己的家夥,一手一刀,刀刀狠得要命,幾個人跟他硬接硬架,虎口被他硬生生震得裂開,附近的居民聽得外麵打鬥廝殺,根本沒有人敢出來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