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氣,聽起來十分得真誠。
“你們……吃過甘蕉嗎?”
甘蕉?孟元吉眉頭一皺。甘蕉是南邊才有的東西,據說望之如樹,葉長足有七八尺,結出的果子,去皮以後食肉,味道如蜜般甜美。
他還聽說,甘蕉樹上的花,大如酒盞,形色如芙蓉。
但是,他們吃沒吃過,有什麼不同?
孟元吉凝視著麵前的少年,隻看臉,這人可一點不像妖怪。
說來離奇,他的運氣真有這般好麼?為什麼接二連三地碰見他們?明明他一直聽祖父說,世上已經很久沒有人見過妖怪。
難道,隻是孟家人孤陋寡聞,見識太少?
還是說,那些遇見過他們的人,已經沒有機會告訴世人?
孟元吉的目光,沉沉落在檀真身後的白豬上:“甘蕉怎麼了?”
紫衣少年在燈下微笑:“看來你是吃過。”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那你可曾聽說過甘蕉魚的故事?”
甘蕉魚?
孟元吉愣了一下。
甘蕉他知道,可甘蕉魚是什麼魚?生得像甘蕉的魚?
腦子裏亂糟糟的,他的聲音卻很冷靜:“這魚莫不是十方特有的?”
聽見十方二字,檀真眼神微變,回頭看了元宵一眼:“瞧瞧,他還知道十方呢,果然是個除妖師。”
孟元吉垂在身側的右手,猛地握成了拳頭。
檀真轉過臉來,笑著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奇怪的洞,裏頭除了水,便隻有成堆的甘蕉。某日,一群魚遊啊遊,遊進了洞裏。”
“它們原先隻是普普通通的魚,可進了洞,胃口便大得同豬一樣,將洞裏的甘蕉全吃了個精光。於是,扁扁的魚,也變得和豬一樣肥,再也沒有辦法從那小小的洞口遊出來。”
“你們說,留在洞裏的魚會變成什麼樣?”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我覺得早晚會有一條魚,把其他的魚也全給吃了,吃得更肥更大更凶猛,然後衝破洞口,一氣回到江河裏。”
他身後的元宵,聽完故事,撇了撇嘴:“檀真,那些魚一直留在洞裏,隻會困死好不好。”
檀真沒有理他,隻是盯著孟元吉看:“你怎麼想?”
孟元吉仍然皺著眉頭。
奇怪的妖怪,奇怪的故事,奇怪的問題。
這一日遇到的所有事,都很奇怪。
他放下了劍,搖頭道:“我隻覺得這是個無趣的故事。”
檀真聞言,哈哈笑了起來:“無趣麼?還真是無趣呢。但我問了,你就得回答我。左右走不出江城的你們,也是洞裏的魚。
他身姿筆挺地站在風裏,忽然聲音一冷:“如果那些魚隻能留在洞裏等死,你覺得是誰的錯?”
“是魚,還是甘蕉?又或者是那個洞的錯?”
檀真的問題愈發古怪了。
孟元吉皺眉道:“洞隻是洞,甘蕉也隻是甘蕉,錯的當然是那些魚。不加節製的欲望,帶來的後果,怎麼能怪罪別人?”
檀真在風裏用力地拍手:“說得好,說的真好。”
可他嘴上讚歎著,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孟元吉的話,顯然並不是他想聽的話。
空氣裏,隻有他的拍手聲在回響。
那些人變的大豬,蜷縮在一起,誰也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