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封印了六百多年,這樣漫長的歲月所帶來的變化,是駭人的。
故人,父親,過去,全都不存在了。
重獲自由的他,其實隻是個溺水的可憐蟲。
他想活下去,就得找到那塊能夠讓他留在水麵上的浮木。
拿回失去的東西,找到父親的屍體,回到羅浮山——他抬眼望向唐寧,語氣突然變得輕柔了:“就算他手裏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也不要緊。”
“唐家奇怪的人,何止那一兩個。”
唐寧的背,緊緊貼著牆壁。
“不過……”他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像個純真少年。若非那張臉實在俊美得不像話,這會的他,一定能輕易地迷惑唐寧。
“謝素對你這般親近,多半不會願意讓我殺了你。”
他往後靠了靠,仰起頭,語帶嘲諷:“真是怪事……”
謝小白的出現,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的。他初見便管唐寧叫娘親,更是說不通也想不明白的事。
唐寧歎息了聲,忽然眉頭一皺,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背。
迦嵐立即起身,正色問:“又開始疼了?”
唐寧點了下頭,垂下手道:“你那天說的話,恐怕是對的。”
“我說的話?哪一句?”迦嵐眸色沉沉地向她靠近。
唐寧淩空比劃了下:“那枚離朱痣的確是活的,而且,我大概已經明白了它生長的緣由。”
迦嵐站住了:“你今日受過傷?”
唐寧攤開手掌,低聲道:“那樣小的口子,簡直不該叫傷。”
她不過是劃破手指,流了一點血而已。
可是,背上的疼痛,來得比上回還要猛烈。
她還能站在這裏,神智清醒地說話,全是可笑的毅力支撐著。疼過一回,有了經驗,那疼好像也就能忍了。
她笑笑道:“看來不用我多說,你也明白了。”
迦嵐皺了下眉頭,示意她轉身。
衣擺撩了上去。
唐寧背對著他,平靜地道:“受傷,複原,死亡,複活……果然沒有這麼容易的事。”
凡事皆有代價。
沒有例外。
至少她,並不是那個例外。
少年的手,帶著些微涼意。
他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唐寧背上的那道血色細痕,果然向上長了一截。
生長中的活物,已不像是痣或者絲線。
他收回手,向後退了半步。
這東西,分明是隨時都能將人勒死的藤蔓。
真可怕。
他上一次感覺到這般強烈的畏懼,還是六百多年前。神明所在的九重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迦嵐看著前方。
唐寧微微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