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宮中隻有一個小丫頭守著,原本那些伺候太後的姑姑嬤嬤們都被趕出宮了。

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從裏麵傳來,崔夢溪摁下小喬的腳步,道:“咳得這麼厲害。你去禦膳房拿點梨汁來。”

“好。”

外麵守門的小丫頭正在打盹,聽見腳步聲後,惶恐起身,衣裳都沒來得及拍幹淨,害怕地看著崔夢溪。

這瓷磚上堆積著厚厚的灰,一步踩出一個腳印。

崔夢溪道:“你怎麼在外麵,沒進去伺候太後?”

小丫頭往裏瞧了一眼,囁嚅道:“太後讓奴婢出來的。”

“你拿點清水打掃一下庭院。不對,那些負責打掃的宮人沒來嗎?怎麼這麼髒。”

不僅髒,還亂,連崔夢溪都看不下去。滿院子的落葉沒人掃,一堆木桶堆放著,還有幾件破衣裳。

小丫頭喃喃著:“他們說反正太後也要死了……還服侍什麼。”

崔夢溪把手裏的糖給她,“你打掃一下,我進去看看太後。”

挑開草席簾子,裏麵一陣濃厚的塵土味。沒有陽光,整間屋子都灰蒙蒙的,裏麵擺設一應俱全,跟崔夢溪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看見太後半躺在病榻上,腰間蓋著一條毛毯,正在微闔。

“哀家不是讓你出去嗎,這裏不需要你伺候。”

腳步停頓。地毯上被崔夢溪踩出兩個腳印。

她道:“太後,是我。”

病榻上的太後睜開眼,耷拉下來的眼皮陰森森的,比兩年前要老許多,想來沒少操心事情。

“原來……是你。”

崔夢溪假裝聽不懂她這句話的意思,拂了拂袖,“太後身體可好?”

“你是來看哀家死的吧。”

崔夢溪可沒這個意思,她真是來看望太後身體的,否則也不會叫小喬去拿梨汁湯。

不過轉念一想,她畢竟殺了人家兒子,被記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給太後把一下脈吧。”

太後緩緩起身,用一雙陰冷的眼看著她,當日她就知道,眼前的少女會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事跡。

可太後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番驚天動地的事,是叛亂。

說好聽點,是平定。

“哀家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把什麼脈?”

崔夢溪知道太後會是這樣的態度,既然人家不領情,那就不要這麼眼巴巴的貼上去討人嫌。

“太後要不要出去走走呢,西宮的花開得正好,不去看看,怪可惜的。”

太後沒人扶著還起不來,長滿了皺紋的臉上掛著冷笑,年輕的時候,太後一定是個風骨美人。

“花終會凋零,不管有沒有人看,它都會化作汙泥。”

崔夢溪知道她在隱喻什麼,悠悠歎氣,“是啊,花無百日紅,世間所有道理都是這樣的。隻是總好過沒人去看吧,總有人要跨出這一步。”

“流芳百世,總好過,萬代臭名。”

太後臉色變了變,心裏跟紮了根刺一樣。她凜然掃向崔夢溪,“你殺了哀家的兒子,殺了哀家那麼多親信,樹大招風,你不怕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