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裏種的秋海棠開得正豔,郭皇後在禦花園裏擺宴,召見各家命婦和小娘子們賞花、吃酒。郭皇後並不是嚴苛的人,禦花園裏也早就清了場,說了幾句話後,便讓小娘子們四散開來玩耍,她與上了年紀的命婦們一起坐著說說話,飲幾杯甜酒。然後,特意叫出折家小娘子,褒獎了幾句。
“娘子,那便是折家的小娘子。”
底下人低聲提醒著,劉娥不著聲色的悄悄打量兩眼。折家小娘子是跟著她嫂嫂來的,穿著身淡粉的襦裙,眉目如畫,生得顏色極好。
劉娥在心裏悄悄地點頭,不是為她的顏色,是為她顧盼間不見半點愁色的端莊與淡然。對一個女子來說,遇到這種閨譽有損的事情,是大事,有時候甚至事關生死,流言如刀,刀刀逼人命。
可是,遇到這等挫折的折小娘子今日看著不止不見憔悴,甚至眉目間還一片淡然之色,若不是劉娥曉得其中經過,真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隻這一點,劉娥便很是喜歡她。世間顏色好的小娘子們不知凡幾,但折小娘子這樣的風采與心性卻極為難得,心胸狹窄或是心誌不夠堅韌,都不會是今天見到的神采。
若是能嫁給她的阿弟,那真真是極好的,可惜,劉家出身終究是差了些,劉娥心裏清清楚楚地,心下雖可惜,卻不至於就此有什麼旁地想法。她是苦過來的人,是個腳踏實地的人,務實又清醒,斷不至於因此就記恨折家,她不是那樣的人,她隻會為她的阿弟可惜,錯過良配。
她的阿弟踏實又上進,博學又多才,與城裏這些勳貴人家的小郎君們相比,也就差在出身,否則,如何不能做小娘子們的如意郎君人選呢?
劉娥這般想著,心裏有些難過,向旁邊的侍女示意一下,借口要更衣,帶著侍女出去園子裏走走。
“折二,你竟還能出來行走?”
樹影幢幢中,依稀可見粉嫩的身影,站在其間,被樹枝擋住,遠遠隻看得見衣裳顏色,看不見臉,不過,聲音很年輕。
“我若是你,定然不敢出門的。”
“就是……”
一群小娘子用著天真爛漫的語氣,說著殺人誅心的話。劉娥心裏嗤笑一聲,有些聽不下去了,幹脆的轉出去:“園子裏花開得這般好看,怎地有這許多家雀在這裏聒噪?平白敗了好景致。”
“何人……”
“是我。”
劉娥坦然看向穿著紅色衣裙的小娘子,眼神譏誚:“你……是王家的吧?”
“是,見過美人……”
小娘子們連忙給劉娥行禮,劉娥動都未動,隻道:“我說怎麼言辭如此尖酸刻薄,原來是王家的小娘子,我記得你姑母嫁的就是張家,對吧?”
王小娘子漲得臉孔通紅,劉娥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道:“這便是折家的小娘子吧?先前皇後還誇你,果然是人如其名。”
折小娘子立即行禮:“劉美人過獎,不敢當。”
神情間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劉娥心裏點點頭,又與她寒暄了幾句,才帶著人繞開了。
折小娘子見人走開才輕輕籲了一口氣,回去找嫂嫂,嫂嫂見她麵色有異,問了一句,折小娘子如實把情況複述了一遍,嫂嫂點點頭,道:“你大哥、二哥與劉郎有來往,劉美人想是知曉才會對你照顧有加。”
折小娘子點點頭,劉娥也已帶著人回到自己位置上,麵上掛著笑正與皇後、妃嬪們說笑,滿臉的笑意,笑意暈染到眼睛裏,眼睛都似乎帶著灼人的真誠。她見過劉升月,自覺這姐弟倆五官並不十分相像,然這笑起來的神情,倒是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