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還是烏雲籠罩的天氣,到了下午,便開始緩緩下起雨來,相比於昨日那般聲勢滂沱,今日的雨便有些纏綿悱惻的味道。
雖然下雨的陣勢比昨日小了許多,但這終究不是什麼好天氣,何況是坐在桌前提筆抄錄佛經的兩人心情並不太好的情形下,他們除了心裏頗多煩躁,便是莫名地覺得心裏的苦痛在不斷加劇。
所謂,心不靜,抄錄佛經,意也就不誠,佛祖定然不會將自己的善心和包容給予這般沒有誠意的人,因此,鄭皓軒和趙晗如隻有放下手裏的筆,試圖驅散心裏多餘的情緒,以此來慢慢舒緩自己。
趙晗如端起桌上的茶盞,僅是喝了一口,便有些擰起了眉,鄭皓軒看她臉上的神情,似是猜出了她的想法,道:“瑞兒,少夫人的茶有些涼了,你進來添些熱的。”
候在外麵等著旨意的瑞兒聽他這麼說,趕緊邁入了房內,拿起桌上放置的茶壺,便給趙晗如的杯中添了一杯熱茶,看她緩緩喝下了全部,道:“少夫人,還需要嗎?”
趙晗如聽著她的這句問話,隻是搖了搖頭,對她露出了些許笑容,道:“不用了,外麵如今是什麼時辰?”
瑞兒將手裏的茶壺重新放置在桌上,聽到她問起如今的時辰,不禁照實回答了她,道:“回稟少夫人,如今已是申時三刻,少爺和少夫人抄錄了那麼長時間的佛經,需不需要用一些糕點之類的食物充充饑,或是調整一下自己始終緊繃的情緒?”
鄭皓軒聽著這話,不禁點了點頭,對於她漸漸掌握察言觀色的訣竅顯然有些滿意,道:“那就去取一些糕點吧,不必太甜,也不要太膩的。若是你不知該如何挑選,你就去問廚房裏的姚嬸,她是府裏的老人,會明白究竟選擇何種口味的糕點才最為合適,並且讓你端到這裏來。”
瑞兒仔細地聽完他的話,極為識趣地離開了,適才房裏積起的些許波瀾又再度悄然停歇,房裏又是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響,即使是抄錄佛經,難免還會有翻閱佛經之時的沙沙聲,筆若是觸及到了硯台上的墨,也會發出細微的聲響,可如今,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靜,始終都是兩人之間最多的隔閡,或許真是到了無話可談的境地,或許是不知該由誰來開口去說第一句話,總之,這種氣氛顯得十分壓抑和沉悶。
鄭皓軒看了一眼尚不言語什麼的趙晗如,目光卻是忽然落在了她桌上收起的那一幅景致,似是找尋到了一個能夠和她交談下去的話題,他當先開了口,道:“昨日我略做修改的景致,你可有看過?對於我根據瑕疵之處進行的一些彌補,你可有什麼中肯的意見?”
趙晗如聽他問起這個,目光也不再遊離於房裏的別處,注意力倒是慢慢落在了景致上,仔細地攤開來看了許久,道:“畫得很好,至少已經讓我瞧不出哪裏是瑕疵,哪裏才是真正的原貌,每一筆皆是融進了畫的意境裏,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鄭皓軒聽她的這些言語似是讚美,卻又似是一種極為普通的說辭,想起她之前麵對瑕疵時的無措和緊張,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去彌補這些瑕疵,你會怎麼做?會以我的所想,在此基礎上再多勾勒幾筆,使之成為新的點綴之眼?還是,就此放棄,重新用與之相等的精力去描繪另一幅相同的畫作?”
趙晗如沒有隱瞞他,對於這一點,她其實早已想過,那就是放棄,她的回答也是如此,道:“我沒有你想得那般好,若是真的放棄了,也就放棄了,不會重新再畫,也不會再以多餘的時間去做這種無趣之事。毀了也好,倒也省去了很多煩惱。”
她的目光落在了畫上原有的瑕疵處,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傷心事,神情瞬間變得極為落寞,道:“即使是真的有了彌補,將瑕疵掩飾得再好,那又能如何呢?在無心人的眼裏,自然能夠搪塞過去,但在有心人的眼裏,錯了便是錯了,縱然你有千萬隻能言善辯的嘴,也到底是暗箭難防,誰都阻止不了。”